83 白衣勝雪
“為什麽不讓我留在母後宮中?”
之桃斜倚在楊廣的懷裏,腿上搭著純色雪獺毯子,雙手握著暖爐。
楊廣眼光沉沉,隨意地提了提唇角:“母後一直纏綿病榻,也無暇顧及於你,何況皇宮中的人手也不知根知底,我不放心。”
之桃莞爾一笑,單手落在小腹上:“看來這孩子福澤不淺,出了這般事故也還是康健的很。”
之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揚起頭看向楊廣棱角分明的下顎,翹著手指輕輕滑過他凸顯的喉結。
“若是個男孩兒,就希望跟二郎長的一模一樣,若是個女兒的話.……”
之桃忽地收回了手指:“那可就千萬不能像二郎了……”
楊廣淡笑著握住了她的手:“那要像誰?”
之桃眼光忽然澄淨了起來,一片鳥語花香的景象映滿了眼簾:“如果是個女兒,妾身希望她像母後那般傾城……”
楊廣的心思沉沉的一痛,想起了獨孤皇後慘淡的麵容,對陳惜若的憎恨又多了幾分。
楊廣輕輕地拍了怕她的手背,說道:“你的心思純良,願望定會成真。”
馬車滾滾踏雪而過,留下兩排深淺不一的痕跡。
兩旁的樹木蕭瑟慘敗,上麵落下的雪花化成了水,寒風拂過,滴水成冰。
冬,冷的更加透徹起來。
安置好了之桃後,楊廣獨自一人驅馬到了宇文化及的府中,麵色威嚴,坐於堂上。
匆匆而來的宇文化及似是正在用膳,一邊走一邊拿過清茶漱口,站在門外整理好袍子,才行至殿中,躬身行禮:“太子殿下駕臨府中,恕微臣有失遠迎!”
楊廣利落的抬起手,而後屏退了左右,開口而言:“你可知陳惜若的底細?”
宇文化及眼光一滯,卻也不多問,隻是恭敬地答道:“意更衣是南陳後主的女兒,滅陳後作為俘虜而進宮為婢……”
楊廣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語,說道:“沒有這麽簡單,去查查她真正的底細!”
楊廣眼底的光芒漸滅,忽然眼前閃現了一個人,遂開口說道:“查查她和陳嶽澤一黨有否聯係!”
宇文化及蹙眉深思,遲遲領命。
送走了楊廣後,宇文化及則轉身走到後院天井中,隨手拈起一片被大雪覆蓋的殘葉,放在唇邊輕吹,片刻過後,黑夜中閃現出一道黑影,挺立在宇文化及的身後。
他微微彎了彎嘴角,脫口問道:“太子府近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回稟大人,今日太子妃娘娘在掖庭宮前遇險,還召來了太醫,卻絲毫沒有透漏是何病痛。”
“太醫.……”
蕭之桃,她出了什麽事?
宇文化及喃喃出口,心中也忍不住猜測起來。
陳惜若,又對他們做了些什麽?
想到這裏,宇文化及招了招手,遣走了來人,拋開殘葉,抬腳步入房中。
“備兩份大禮,一份給太子妃,另一份送去宮中,交給意更衣……”
宇文化及若有所思的擰著袖口的盤扣,嘴角不自禁地輕輕上揚。
又一夜,沉沉的過去,白晝卻匆匆而來。
之桃斂了清水捧於手心,看著水中倒影著模糊的影子情不自禁的傷懷起來。
流雲端著熱好的羊奶進了殿來,關切之色溢於言表:“娘娘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之桃輕輕地鬆開雙手,清水漣漣從指間滑落:“沒什麽,隻是想到了母後罷了。”
流雲清淺的笑笑:“娘娘就是這般好的心腸!”
之桃拿起一旁的蘇棉帕子輕擦了兩頰,轉身說道:“我總是不放心,現在整個宮裏似乎都被意更衣控製著,就連掖庭宮內的宮人都換了,也不知母後平日裏受得什麽苦……”
之桃蹙緊了眉頭,侃侃而言:“前些日子皇上又封了兩個選侍,雖說是為了顧及著母後的臉麵給的位份都不高,可這後宮的女人確實是在一天天的多起來,隻怕母後的日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之桃說著,已經麵露忿忿:“要不我去掖庭宮陪著母後,也好讓一些有心人無法使壞!”
流雲一聽,著實嚇得變了臉色,連忙把溫熱的羊奶放在一邊,勸阻道:“娘娘可千萬不要去,宮中人心險惡,暗箭難防,如今娘娘又懷有身孕,若是出個什麽差錯,奴婢可擔待不起啊!”
之桃定睛了片刻,遂又笑了起來:“瞧你把宮裏說得這般可怕,就跟地獄魑魅的境遇無異,罷了罷了,我也是說說而已,要真讓我去宮中,隻怕太子也不會答應。”
說完了話,之桃仰頭將溫熱稠密的羊奶一飲而下,說道:“今日可以出門走動走動了吧?”
流雲上前扶住之桃的手臂:“太醫說了,娘娘體質虛不能受涼,還是在屋子裏靜養著比較好。”
之桃嘟囔半晌,又輕笑起來:“那你去給我找個音色尚佳的琴過來,閑的無聊不如撫琴罷了。”
流雲歡喜的掛著笑出了門去,隻剩之桃一人立在屋內悵然歎氣。
也不知道是外麵的風聲太大還是屋裏太靜,窗戶吱呀搖晃的聲音就像悶雷聲一樣驚了之桃一跳。
她驟然轉身卻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敞開的窗戶旁落進了雪花,青石地磚上濕漉漉的一片印記。
白衣勝雪的身影和熟悉無常的麵容矗立而笑,眼中泛著閃爍不定的光芒,輕啟雙唇,聲音沉悶而厚:“好久不見,你還好麽?”
就如同茸茸光芒穿透雲霄,灑下薄薄的一層光輝。
他看著之桃笑,烏黑的發髻上還有未化的雪花:“聽聞你受了驚,才冒險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