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盈缺時有
畫夜月落金蟬鳴,圓月盈缺有時晴。
間隙的存在是因為離得太遠,靠得近一點,聊一些蜜語甜言,就會好很多。
楊廣輕輕握了握之桃的手,問道:“還生氣嗎?”
之桃的腦海裏嗡鳴不斷,雖然她一直認為連煜不可能就這樣死去,可是今日聽聞,卻是出乎意料的震驚。
他不但沒有死,還險些殺了楊廣!
他還是連煜嗎?還是我心中過的那個連煜嗎?
之桃詫異的看著楊廣的眼睛,根本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話語。
楊廣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動了動唇,繼續說道:“我的轎輦剛剛下了麒麟山,便竄出了一幫武功不俗的高手,他們圍住了我,而領頭的人,便是連煜……”
說到這裏,楊廣玩味似地看向自己受傷的右臂,嘲諷地笑:“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功夫這般的好,若不是我躲得及時,那一劍刺得就不是胳膊了。”
之桃的心快要碎成粉末,如若再來一陣疾風,也許連粉塵都難以找。
她內疚地蹙著眉頭,看著他,輕輕地說了話:“疼不疼?”
他的手緩緩放下,捂在胸腔中箭的地方,哀哀地一笑:“手臂不疼,這裏疼。”
之桃鄭重地點點頭,連忙轉身吩咐道:“陳太醫,快點處理傷口,太子他.……”
“不是這箭,而是那裏麵.……”
之桃話音未落,楊廣卻搶言出聲。
而就是這一句聽似無瀾的話,讓之桃再也忍不住,也顧不得自己太子妃的形象嚎啕大哭了起來。
楊廣蹙眉一笑:“這麽多人看著呢!”
之桃的心痛的越來越厲害了,她匍匐在有些溫熱的檀木闊板上嚶嚶地哭,斷斷續續地說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早就應該來看你的,早就該來.……”
楊廣眯了眯眼睛,彎成了新月的弧度,抬起左手,越過受傷的身子,輕輕地撫著之桃的頭:“不是你的錯,是我,是我心胸狹隘,不相信你,相信別人……”
說著,他咧開明眸一笑:“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楊廣,隻信你蕭之桃一個!”
沉厚的冰層被強有力的力量擊碎,泉水潺潺湧貫而出。
之桃抬起淚眼,另一隻手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似乎是在抓著自己抽疼的心。
楊廣欣慰地一笑,鬆開了手,朝候了一屋子的太醫說道:“你們方才說拔了胸前的木箭會痛,這會兒子趕緊拔吧,太子妃來了,本殿也不會痛了!”
禍福雙依,真的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楊廣受傷的痛楚卻換了一整個心的開闊和溫度。
他看著雪白的紗布下滲出的殷虹血跡,又看向床榻邊細心吹著藥湯的之桃,他心想,這一切,也值了。
隻是……
連煜此次的刺殺行動雖然失敗,可是仍舊讓他逃了。
他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那麽之後定會卷土重來。
他膽識過人,謀略精湛,如若讓他聯係上了楊勇那邊的人,再依仗陳嶽澤的殘餘勢力來除掉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楊廣想到這裏,鼻翼也微微地張開。
他一邊讓之桃去取些過口的甜物再喝藥,另一邊卻喚起了房外的侍衛。
“袁鵬!去告訴宇文大人,該收網了!”
被稱作袁鵬的銀衣侍衛抱拳躬身,幹淨利落地答道:“是!”
除不掉野草的根係便除了它們想要依附的土壤,楊勇一死,就再無後患了。
想到這裏,楊廣滿意地眯起了眼睛。
一方霧靄照山頭,萬裏晝雲宛清釉。
就在離大興城不遠的李家村裏,連煜帶著二十多名死士匆匆的易容換裝,住進了一家往來人少的客棧裏。
連煜坐在桌前不住地喝著熱茶,喉頭一浮一沉,像是計時的流沙。
“少主,怎麽辦?”
漠謙的半邊臉頰帶著麵具,隱約從縫隙間可以看到腐爛的皮肉。
連煜麵容冷峻,耳旁青筋盡顯:“萬萬不可讓王爺知曉,此次行動失利,就讓我一人承擔!”
漠謙點頭不起,繼續問道:“那麽接下來?”
連煜單手涅破白瓷花杯,目光冽冽:“刺殺不行,那麽我們就坐山觀虎鬥!即便是付出一切,我也要取了楊廣這個狗賊的性命!”
他的聲音血腥殘忍,就像在剛剛浸染好的綢錦上狠狠劃破一刀,聲音刺耳:“派人去聯絡前太子楊勇,就說本世子,要跟他做個交易!”
“是!”
漠謙脆聲答道,繼而又抬起頭來,目光變得溫和了些許:“聽說太子妃娘娘已經被禁足了好些時日,也不知……”
漠謙說的猶豫,可連煜卻聽得細心。
他收斂了滿心的殺氣,眉頭緊縮,目光潺潺:“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國仇家恨一報,大隋基業一毀,我便帶她離去,再不踏足這些煩擾的俗事!”
漠謙沉默地應聲:“那天在火場外,看到蕭姑娘那般撕心裂肺的哭泣,屬下的心也不好受.……”
連煜的眼光一沉,低喃出聲:“隻是當時顧著救人,不然……”
他深深地歎息,轉而問道:“蘇大夫的傷勢好些沒?”
漠謙搖了搖頭:“隻怕雙目是再也恢複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