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藏汙納垢

  乍暖還寒的日子，就是百花齊開的時候。


  獨孤皇後的病情纏纏綿綿，不清不楚，偶爾精神飽足，偶爾又頭暈發冷，隻能靠每日進些藥水調理著身子。


  之桃照例每日進宮侍奉，除了陪獨孤皇後聊天解悶，還要替獨孤皇後處理許多後宮的事務。


  這一日，離桃花吐蕊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好些天，隋宮處處都洋溢著曖昧的芳香。


  之桃坐在獨孤皇後的右手邊，執著小豪，仔仔細細地讀閱著內務府送上來的賬目。


  獨孤皇後斜倚在寬闊軟糯的美人榻上，半眯著眼睛，喃喃而語：“本宮病了，這後宮便沒人打理了.……”


  之桃抬眼輕笑：“娘娘樣樣事物都親力親為，所以整個後宮都是井井有條的！”


  獨孤皇後輕輕提了提唇角：“後宮安寧，隻是因為沒有女人罷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海邊破損的貝殼，氣力不足，虛弱飄渺：“之桃，日後廣兒登基為皇，你是不是也希望後宮幹淨安寧，不要日日生是非？”


  之桃目光粼粼，點了點頭：“兒臣自是這般希望。”


  獨孤皇後輕啟雙唇，慢慢合起了眼睛：“那就不要讓他沾染上別的女人！”


  之桃心知獨孤皇後心中底線，她不怕吃苦，不怕疼痛，隻怕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


  隻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她這個樣子？

  堅毅，果敢，狠辣，嫵媚，妖嬈，傾心。


  之桃靜靜地看著她眼簾上的濃密睫毛，心裏不住地讚歎。


  即使是過了而立之年，麵容還是如此精美。


  於是諾諾開口道：“娘娘千古佳人，皇上又怎會睥睨於他人？”


  獨孤皇後諷刺一笑，慢慢揚起了眼睛：“你是忘了春去樓？還是忘了夜夜出宮的馬車？”


  她的聲音瞬間變得冷冽，讓之桃的身子不住地一顫，隻好頷下首，輕輕答道：“兒臣沒忘。”


  獨孤皇後聽後，才滿意的閉上了眼，拉了拉搭在腿上的白獺毯子，說道：“本宮乏了，你去吧！”


  出了掖庭宮，之桃仰頭而望，順著天光眯起了眼睛，心緒繁雜不已。


  舅父，你教了之桃惜食，惜時，還教了之桃為人處事，可是卻忘記教之桃怎樣逃離。


  皇家天顏下，藏了太多的汙垢。


  之桃好累。


  “娘娘，怎麽了？”


  正當之桃沉浸在眼眶被日光灼熱的感覺下時，流雲拿著外氅匆匆趕了上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沒什麽，太陽太烈了，刺得眼睛難受。”


  之桃緩緩垂下頭，揚起無名指尖劃過眼瞼下方，掩去濕潤。


  流雲道：“太子爺說，娘娘若是結束了，就到雨花閣，殿下正於秦王在那裏對弈呢。”


  之桃淡淡地道：“那就走吧。”


  雨花閣是書院局的小偏殿，因得那裏景色怡人，又藏著萬卷書籍，每每進宮，楊廣都會抽空去趟那裏。


  之桃總是聽聞，卻從未踏足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江南水鄉般的烏瓦棚頂，幾匹白紗圍廳，四方木窗皆開啟，穿堂而過的徐風揚起輕紗，將不遠處梔子花林的氣味全部載了進來。


  “果然心曠神怡。”


  之桃噙起雅致的笑進了房間。


  “之桃，今日怎麽這麽早？”


  楊廣手裏舉著黑子遲遲不落，俊秀的側臉因為唇角上揚的弧度愈發的完美，之桃慢慢地走近他，奪過他手裏的黑子利落放下，而後揚起眉眼，朝著楊俊清冽一笑：“三弟，你足足輸了七子。”


  一襲黎色袍子加身的楊俊冷淡的抬了抬眼，卻隻對楊廣說道：“殿下，臣弟告退！”


  楊廣開闊地一笑，揮了揮手：“去吧，明日再來！”


  之桃碰了釘子，氣悶鬱結的站在一側，直到楊俊走後才連連抱怨。


  “也不知道妾身哪裏惹了秦王不高興，每每見到都是一幅欠債人的表情。”


  之桃嘟囔著嘴，把玩著腰間飄搖的流蘇。


  楊廣一把抓過她的手，無奈地笑：“俊兒自幼便這樣，他隻是不熟悉你罷了，等日後我讓你們多見見，就會好些的。”


  之桃扭捏地看著她，澄澈地瞪著眼睛：“最好如此。”


  楊廣笑道：“否則？”


  之桃揚揚下巴：“否則我就不做他的嫂嫂了！”


  “那怎麽行？”


  楊廣一聽，立即將之桃攬入懷裏，雙手死死地環住，讓她動彈不得。


  “看你還亂說話！”


  楊廣用下巴抵在之桃的額頭上，戲謔的笑溢滿眼框。


  “殿下，宇文大人到了！”


  總是有不懂眼色的小太監不適時機的傳來不怎麽悅耳的消息。


  剛剛升溫的雨花閣卻因為宇文化及的到來瞬間降到了零點。


  斜倚在楊廣懷裏的之桃聳了聳鼻子：“我不喜歡他！”


  楊廣抬手輕輕刮過她精巧的瓊鼻，彎了彎眼睛：“我知道，很快打發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