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一往而深
一陣疾風撞開木門,角落的暖爐也快要燒盡,之桃隻覺得後背一陣沁涼感傳來。
她緊緊地抱住楊廣的胳膊,生怕這一劍劈下去,就送了青白的命。
連煜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偏了偏頭,朝跪在殿中的玲瓏低聲說道:“看來今夜用不著你了,你去吧!”
玲瓏倏地抬頭,扭捏著不肯站起身來。
連煜揚揚唇角,說道:“我言出必行,你放心吧!”
隨著玲瓏的遠行,楊廣的神色也漸漸舒緩了下來,他轉頭望向之桃,平緩了口氣說道:“沒事了,放手吧。”
之桃有些擔憂的捏著他的衣角,生怕青白再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語。
可是楊廣卻淡淡一笑,覆上之桃的手,輕輕滑下,呢喃道:“至少今日還有一件開心的事,那就是信了你。”
之桃的呼吸一滯,幾乎要窒息過去,原來被他愛上,是這麽暖。
她乖順的點點頭站在楊廣身側,看著青白懷中氣息微弱的李傲芙,感慨萬千。
她陪了他十年,而自己又能陪他幾個十年呢?
“你們聯手陷害太子妃,目的又是何在?”
楊廣淡漠的審問,讓之桃的心思沉靜了些許。
抬眼而望時,青白臉頰上的淚痕已幹,他小心翼翼的將李傲芙平放在地上,而後恭敬的俯身磕頭,脆聲而道:“此事都是卑職的錯,不關芙兒的事,是卑職一直對太子妃娘娘懷恨在心,所以才出此下策陷害與她……”
楊廣蹙眉:“既是如此,為何又要害了李傲芙腹中的胎兒?”
青白抬眼,不懼不畏:“因為那腹中的孩兒,不是殿下你的!”
“什麽?”
楊廣雙拳緊握,冷問出聲。
青白昂頭而望,提了聲音說道:“她腹中的骨肉,是我的!”
冬日夜晚,除了寒風吹拂,仿佛也有了夏雷鳴響而過。
楊廣的腦中爆出了“轟隆”聲響,就像有江水決堤,呼嘯著席卷而來。
之桃蹙眉驚歎,任誰也想不到李傲芙和青白不僅苟且偷歡,而且還有了孩子。
隻不過.……
李傲芙寧願用這個孩子來陷害於我,隻見她對青白的感情也不算深種。
想到這裏,之桃也忍不住開了口,說道:“青白,你對殿下一直忠心耿耿,在殿下出征的年月裏,你盡心職守,沒有絲毫差錯,我念及舊情,隻想勸你一句,李傲芙,不值得你為她相守.……”
“你有什麽資格說她?”
青白倏地起身,青筋順著耳根一直綿延到脖頸,怒目噴火,駭人不已。
連煜一見他向之桃衝去,二話不說便騰身跳起,與此同時,楊廣也閃身護在之桃身前,連煜扼住青白的手腕,楊廣則劍指他的脖頸。
青白身子一僵,隨即仰頭悲戚的笑了起來:“她,她才是蛇蠍心腸,她害了芙兒的第一個孩子,你們卻都護著她!若不是她,芙兒也不會變成這樣!”
他朝著楊廣歇斯底裏的咆哮,轉而又瞪向之桃,咬牙切齒,似是要碾碎黑鐵一般地說著:“蕭之桃,你這個凶手,凶手……”
之桃心中悵然,原來仇恨可以滋生這麽久。
之桃抬眼,恰好對上了連煜清冽的目光,那裏麵有說不上的感情,是感激還是別的?之桃不想多想,隻是輕輕地垂了睫毛,告訴他,她累了。
“夠了,青白,本殿念你一向忠心耿耿,就留你一命,明日去賬房領了銀錢,回鄉去吧!”
楊廣終於心累,不耐煩的搖搖手,緩緩地說著。
之桃單手按著胸口,受驚之色已經緩解,輕聲問道:“殿下,那李姐姐呢?”
楊廣眼底沉光劃過,收起長劍利落的推劍回鞘,背過身去,淡然不疑:“處死!”
一夜驚瀾,半日緣。
誰也挽留不住李傲芙的生命,哪怕之桃聲淚俱下的懇求,楊廣仍舊無動於衷。
他心中有屈辱,有憤然,更多的卻是無法原諒的底線。
他摟著之桃的肩,滿眼哀愁卻仍舊不能如之桃所願。
他隻說:“我也不願。”
冬日本就缺了生機,唯有長青的翠竹映在雪中勃然有力。
之桃晨起梳妝時便得知了李傲芙自縊的消息。
之桃歎息垂眼:“流雲你說,賜死和自縊有多少分別?也許等著下月行刑的日子,說不定殿下也改了心意.……”
流雲自顧自地拿起牛角短梳順載而下:“心死了,多活幾日又有何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又過了幾日,青白的屍首也被發現在大興城外的護城河內,白袍裹身,麵容也被泡得腫脹,再沒了從前晉王府中冷麵傲氣的貼身護衛的模樣。
李傲芙死了,青白也死了。
李傲芙因為楊廣死心,可青白卻是為她種情,一往而深。
之桃烹茶時聽聞了這個消息,於是麵迎騰起的水霧濕了眼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死天涯,也都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