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蒼耳天涯

  蒼耳天涯，唯有一枝獨秀，若是明白了其中道理，坎坷險途就會變得一帆風順。


  許是李傲芙知道自己已是半老徐娘，容顏再美也沒有幾年時光，眼下再沒有比依附之桃來的更加有利，所以一番灼灼說辭，讓聞者動容。


  隻是聽者有心，之桃顧慮重重，雖說這些年李傲芙表現的是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可是殺子之仇她卻不一定忘得掉，隻怕她懷恨在心，伺機而動。


  想到這裏，之桃卻福身笑笑，推辭道：“妹妹福薄，擔待不起，母親最大，還是姐姐自行撫養孩子吧！”


  李傲芙眼光微微閃動，悲憫一笑盈盈走到楊廣身側，緩緩啟齒道：“還望殿下成全！”


  楊廣顧盼左右，一旁是嬌妻肯肯，一側是美妾戚戚，心下糾葛，也不知所措，但是想到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也放下了心緒，走到之桃身側柔言說道：“既然芙兒如此懇求，不如就答應吧！如果那孩子能讓你撫養，我也會更加欣喜！”


  楊廣甜膩的笑笑，湊近之桃耳畔，悄聲說道：“一世榮華比不上三人共享天倫之樂！等你有了咱們的孩子，我便什麽都不要，與你遠走天涯！”


  他說著，就將大手覆在了之桃平坦的小腹上，笑容清冽，眼光灼灼。


  一襲甜言蜜語卻惹得之桃惆悵萬分，澀澀地一笑，點頭說道：“既是這樣，妾身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傲芙有了身孕楊廣自然要去凝水園照看，而拜別了二人的之桃卻倍感輕鬆。


  原來感情再深也需要別的來維係。


  比如說血脈，比如說孩子。


  之桃無心睡眠，耳旁卻是楊廣的華語，小腹上似乎也還有他手掌傳來的溫度。


  之桃披著雪白的貂皮大氅靠在寒風寂寥的長廊上，歪頭看著被厚雲遮蓋了的稀薄月光，獨吟了起來：“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


  “傾耳無希聲，在目皓已潔 。”


  之桃話音未落卻聞得府牆之上傳下一陣窸窣沉遠的聲音。


  之桃驚訝抬眼望去，果然看見了他負手立於紅瓦之上，白衣勝雪，背後是一片茸茸月色灑下的光芒。


  “連煜……”


  笑容立即爬上了之桃的雙頰，再也顧不得沒極腳踝的白雪，踏著落雪和一地白梅花瓣，朝那高牆飛奔而去。


  “連煜，你回來了！”


  數月不見，他的麵龐愈發的英挺，眉眼愈發的深邃，下巴上也結起了細密的胡茬，隻是笑容還沒變，溫暖如陽。


  他翻身下牆，袍子被風鼓起，攬下牆上遺落的月光。


  “任務完成了，自然就要回來！”


  他揚揚唇角：“你好嗎？”


  之桃連連點頭，卻又像想起了什麽似的瞪大眼珠，蹙緊雙眉：“你快些離開，這裏不安全！”


  連煜莫名笑笑，勾下腦袋，恰好擋住一半的光線，讓之桃精巧的鼻眼看起了一半是黑暗，一半是光明：“大興城安定繁榮，又怎會危險？況且你已安然當上太子妃，風雨欲來的勢頭應該早已過去了！”


  之桃抿了抿嘴唇，搖頭道：“你有所不知，獨孤皇後似乎起了疑心，曾讓我見機除了那送藥的人！”


  連煜仍舊淡然地笑：“那你可否透漏我便是那送藥之人？”


  之桃猛然搖頭。


  “那不就是了？況且我無名小卒一個，獨孤後也不會把心思廢在我的身上！”


  連煜言辭篤定，並不在意。


  之桃偏頭想想倒也在理，於是複又掛上笑顏問道：“此番可有什麽新奇好玩的事？快講與我聽聽！”


  連煜輕笑出聲，一揮白袍，懷中就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隻朦朧睜眼的奶貓。


  “他叫雪裏白。”


  月下成影的兩人嘻笑閑聊，懷中蜷縮的雪白小貓懶懶的伸出爪子碰了碰觸手可及的冬風，冬風吹卷起一排被雪漆白的梅枝，雪海之外的落寞身影像是鬼魅般若隱若現。


  他癡癡地看，落寞的顫抖。


  心，就像被千萬根荊棘插過。


  悶漲，疼痛，說不出話。


  覆在腳踝的雪也似堅硬的磐石，讓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往下沉。


  我是這麽愛你！


  你又愛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