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偷天換日
思緒像是綿薄的雲朵,舒卷有致,隨意而止。
之桃仰頭喝下一口溫潤的清茶,接過流雲遞上的暖爐,轉眼又是冬至,繁花似錦的時光已然悄悄遠離了。
她攏了攏耳後垂肩的流星髻,上麵綴滿了南海珍珠和耀眼寶石。
“娘娘,晉王歸朝了,該去大興殿了!”
獨孤皇後的近身侍婢雨荷撩開厚簾躬身而進。
之桃微微點頭,起身道:“知道了。”
之桃像是獨孤皇後般被宮婢們簇擁著儀態萬千緩緩而行,她看著腳下的路,曾幾何時,她也曾親自端著讓文帝纏綿病榻的毒藥穿梭在這條華麗冗長的走道上,她也曾懷揣著從獨孤皇後處得知的滿腹陰謀,跑過這條冗長的走道。
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就看今日,這最關鍵的時刻了。
她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之上,腦海裏卻是那年華麗喧鬧的洞房花燭。
還有在石橋上偶遇的李傲芙,彼時她萬分嬌豔,不可一世。
後來她的意外落胎,將自己推入了無言的境地,卻又有幸識得了難能可貴的知己和貴人。
連煜和他背後的陰謀一直默默穿行於大興城的各個角落,許久未見,卻總會出現在最需要出現的時候。
比如說在那晚瓊花公主落水後,之桃按耐不住內心的波湧急於救人而跳入水中。
比如說在去寺廟祈福的路中被人黑衣人刺殺而無路可逃。
比如被獨孤皇後越來越多的陰謀折磨的不能入睡的日日夜夜。
連煜就像救世天神,在楊廣征戰的日子,充當了無名的英雄。
英雄不問出身,所以之桃從來不去追根究底他背後的秘密。
之桃隻知道,他與大隋格格不入,他不是,也不會當這個朝廷的臣子。
之桃的腦海裏思緒翻飛,從前記憶裏隻有在西梁時,舅父倒下時的場景。
可如今,卻多了這麽多磨人的故事。
之桃微微抬了抬睫毛,天湛藍的沒有一絲雲朵。
連煜去了洛陽,今日再大的危難也是不會再出現。
隻希望一切順利,隻要宇文化及不要插手,一切都好辦。
想到這裏,之桃的眼前立馬浮現了宇文化及的醜陋冰冷的嘴臉。
一個人的皮囊壞了,至少內裏要是好的。
可他,卻像是由內到外的散發著惱人的惡臭,避之不及。
“娘娘,奴婢來遲了!”
之桃的腳步忽得被眼前人擋住了,隻見流雲俯身立在不遠處。
之桃的唇微微勾起,晉王府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喜事臨門了。
“走吧,和我一同前去!”
十年籌謀,兩年金戈,被風鼓起的風帆旗蔓上皆掛滿了“晉”字。
之桃走過了皇宮長街,看著滿眼的旗幟,深知在那金鑾大殿裏已經開始上演了好戲。
太子狂妄自大,奢靡浪費,喜好女色,不務正事,是朝堂之上人人皆知的事實。
而酒後失德,輕薄親妹,以至於瓊花公主香消玉殞卻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行。
熟不知,除卻這些花天酒地的惡行,使得楊勇真正命懸一線的卻是冒犯了高高在上的,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替父開青樓,網羅天下美豔女子。
他幫文帝品嚐到了各色各樣的香脂玉體,找到了嬌俏玲瓏的如花美眷。
他得到了文帝的重用和信賴,一度還想借著文帝的手鏟除口碑不錯的楊廣。
卻不料,他顧全了皇帝和大臣,卻獨獨忘記了這個號稱“天下第一妒婦”的獨孤伽羅。
他自以為洞曉世事,卻唯獨不知道在開國年間,楊堅向獨孤伽羅立下的不可侵犯的誓言。
他再沒想到,那個他當年輕薄調戲的十三歲小王妃,卻是這幕後最毒辣的黑手。
成也蕭何敗蕭何。
如今文帝成了他最後的倚仗,可是這個倚仗卻早已被一劑毒藥迷了深思,再無當年連夜出宮,縱欲歡歌的精力了。
之桃望著不遠處被朱紅大門和璀璨琉璃緊裹的大興殿,揚著唇輕柔的笑了。
如春風,如夏櫻。
雙眸而動,傾城傾國。
“皇上詔書:楊勇喜奢好大,目中無人,屢教不改,昵近小人,委任奸逆,結黨營私,意圖不軌,犯大不敬之罪,遂廢其太子之位,貶為庶人,與之結黨的東宮太子左庶子唐令則,太子家令鄒文騰,左衛率司馬夏侯福、前吏部侍郎蕭子寶、前主璽下士何竦、典膳監元淹和左衛大將軍,五原郡公元旻均賜以極刑,擇日處斬,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
“皇上詔書:晉王楊廣勤儉恭孝,厚德載物,克己奉公,一心為朝,戰功赫赫,深肖朕躬,可以承宗廟,故冊立為太子,以輔朕功,昌我大隋,布告天下,鹹使聞知!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