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盛夏日長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夏日正盛,雁鳴花香,地處江南的越州更是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
江南各地都有叛黨作亂,其中以高智慧叛軍最為猖獗,自立為王,屠殺隋官,並且擄民搶糧,擾的越州怨聲載道。
隻是高智慧勢力龐大,擁有上千艘戰船,數萬兵眾,手下將領勇猛,所占之地又易守難攻,著實讓楊廣眾人傷足一番腦筋。
這一日已臨近迫在眉睫的攻城日,楊廣和楊素一幹人等在營帳內商討越州地形,不料一名士兵匆匆進帳,跪地高聲說道:“稟告王爺,太子殿下正集結二十餘人,說要入城探個虛實!”
“荒唐!”
楊素搶先一步撂下手中的筆,虎目瞪視:“真是兒戲!”
一閃即逝的譏諷笑意從楊廣的眼角劃過,他放下手上的羊皮地圖,厲聲問道:“太子殿下現在何處?”
小兵抱拳回道:“殿下還未出營便被高將軍攔了下來,現正在糾纏當中!”
“哼!”
小兵話音剛剛落下,賀若粥便冷哼出聲:“平日裏花天酒地,好吃懶做,到這節骨眼倒是積極起來了!”
他抱著雙臂,抬眼看向楊廣,凜冽霸氣稱著銀衣鎧甲顯露的淋漓盡致:“我們在帳內研究如何攻城,他卻要去打草驚蛇,難道要讓我們功虧一簣?”
對於賀若粥的質疑楊素也連連稱是:“此事萬萬不可,王爺還是快去勸阻太子殿下吧!如若現在打草驚蛇,那麽我軍精心布置了數十日的戰局一朝便破啊!”
“越國公說的不錯,走,我們一同去看看!”
一身金衣鎧甲的楊廣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之中顯得格外俊逸耀眼,英挺如項羽,清秀如潘安。
他扶了扶腰間的佩劍,率著眾人跨步離開。
帳外一片綠水蔭蔭,隻是已近黃昏,透綠之上都蒙上了一層暖黃的霧靄。
楊廣一幹人等疾行到了營帳的哨門之前,便看到了僵持不下的守衛軍和太子楊勇。
楊勇也是一襲金衣鎧甲立坐在馬駒之上,不可一世的傲氣看起來盛氣淩人。
高虎一見楊廣來了,便鬆下一口氣,連忙迎上去,拜見道:“末將參見王爺,參見越國公!”
楊廣抬了抬手:“起來吧,這是怎麽回事?”
高虎為難的睥睨身側的楊勇,張張口,也不知該怎麽說。
“本殿欲要潛入越州府裏探個虛實,咱們圍城了一月的時日,他們定已糧草殆盡,燈盡油枯了!”
楊勇並不待高虎作答,便搶言說道,他隻微微移眼瞟過楊廣,胸有成竹。
“本殿以為,機不可失,我們應該速戰速決!越州城必能拿下!”
這幾月,楊勇不是在行進的馬車中吃喝,就是在紮營的營帳中享樂,顯然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樣,今日卻突然想起要入城刺探,似乎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一般的篤定。
楊廣的眼眸沉靜如湖水,淡淡地思量。
“殿下,此舉萬萬……”
楊廣身後的楊素心知其利害關係,越州兵強馬壯,糧食儲蓄充足,又正值盛夏,必定有源源不斷的食物供給,別說圍困一月,就是圍困半年也不一定能供攻得下來,於是想要諫言,阻止楊勇帶人送死。
“讓他去!”
楊廣壓低了聲音,麵容平靜無瀾,他抬了抬手示意眾人都噤聲,隻是這三個字卻讓身旁的楊素和賀若粥等近臣聽得一清二楚。
楊廣揚著手,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太子殿下不過是進城刺探,不會有大問題,隻要殿下注意自身安全,不要暴露身份便好,如若帶回來消息,說不定也會為我們破城立下大功!”
楊廣說的雲淡風輕,卻讓不知其心意的楊素,賀若粥等人捏了一把冷汗。
楊勇聽得滿意,自知眼前恭敬的二弟也不敢對自己多加阻攔,況且有了可靠的探子回報,那越州城早就撐不下去。
這一去,不僅不會有危險,還會給自己在軍中立下威信,也會讓遠在京城的文帝讚許不已。
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裏,楊勇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垂首看下馬側長身站立的楊廣,說道:“二弟不愧是領兵奇才,此等天賜良機,也隻有你瞧得出來!”
楊廣不語隻笑,揮了揮手,示意所有的兵馬讓出一條路徑,好讓楊勇和他的親衛順利出行。
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楊素疑竇不已,遂問道:“王爺是何用意?”
楊廣提唇邪魅一笑:“他要打草驚蛇,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呢?”
日子飛逝如流星,那逶迤的光芒便是一地盛夏的繁花,祭奠了層層暖意的午後,也昭示著又一個鮮活芬芳的季節。
江南如煙如雨如煙花繁景。
而大興城卻如沐如瀑如浩瀚的長江飛騰。
就連夜裏的清風都帶著日光的餘溫。
自初夏出事後,之桃在晉王府中再無可信之人,所以就連準備夜裏出府的行頭也都要親自操辦。
之桃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來一套不太合身的男子靛藍長袍裹身,又用一塊白玉挽成飄逸單髻,描了淺眉,單看之下頗有一番仙風雅骨的清秀小生味道。
打更聲剛過,連煜便一襲翩翩風姿的月牙白袍出現在晨棲閣內牆腳下。
他揚著眉毛盯著之桃看,半晌清朗一笑,緩緩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想不到清冷的月光下而立的,是一個清麗脫塵的公子小哥,真是在下之幸啊!”
之桃忍俊不禁,也刻意地撩起袍角佯裝起來:“那麽這位兄台何不助小弟一臂之力,越過這圍牆呢?”
話音剛落,連煜便騰身而起,單手摟過之桃腰肢,再抬腳一提,刹那間芳華,遺漏一地月光,轉眼便到了燈紅酒綠的花街柳巷。
“春去樓到了!”
“流芳閣裏的客人一定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