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西梁皇宮 二
這一聲呼聲如同驚蟄時節的悶雷般震耳欲聾。
青菱不可思議的盯著一個不過十四歲的末等宮婢,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之桃舒展了皺巴巴的笑臉,轉頭對著嵐煙一笑,輕輕說道:“謝謝姐姐!”
嵐煙隻飛快的笑了笑,便還是做出威嚴的樣子。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的時候,張軻渾厚的笑聲傳進了左花園裏。
“之桃公主真真是聰慧靈敏,這一段話,說的極好,極好!”
之桃聞聲而望,隻見穿著靛青長服,束發高高盤起的張軻與幾名官員模樣的人走進了左花園。
之桃一高興,便把方才的不高興統統拋在腦後,蹦跳著撲進了張軻的懷裏,甜膩的叫著“舅父!”
此時的青菱一看來人的官級品階都在一品之間,一時慌亂,連忙跪下不敢抬頭。
張軻朗聲一笑,將之桃抱起來,側身對身旁約為五旬年紀的官員說道:“讓連大學士見笑了!”
之桃咧嘴一笑,禮貌的點點頭:“之桃見過連大學士!”
連決一拱手,連忙躬身一拜:“不敢當,不敢當,公主可折煞下官了!”
之桃捂著嘴笑,眨著眼看著連決,伸手指著連決齊胸的胡須,嬉笑道:“這可是好東西呢!”
連決怔了怔,隨即大笑道:“敢問公主,此話怎講?”
之桃從張軻懷裏跳下,揚著頭走近連決,學著戲裏武生的模樣一捋胡須,一跺腳,搖頭晃腦道:“之桃曰,胡須長長,肚量廣廣,多毛發者,多思量!”
話音方落,陣陣笑語縈繞,連同一旁的綠鳶和嵐煙都笑開了花。
連決捋著胡須說道:“本官隻有耳聞,未曾見識,今日一見,之桃公主果然是聰慧穎麗啊!”
笑語過後,張軻才沉下臉,踱步到青菱身前,問道:“你可是公主的教習姑姑?”
青菱微微抬頭,張口道:“是!”
張軻一拂袖,喝道:“混賬!做奴才的不像個樣子,難道回主子的話就是這樣說的嗎?”
青菱身子倏地一抖,咬了咬嘴唇,複又答道:“回大人的話,奴婢就是公主的教習姑姑!”
張軻鼻翼微張,似是氣結難消,指著涼亭散落一地的飯菜碎片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青菱怕被責罰所以隻能支支吾吾:“一隻野貓.……”
話音未落,年紀較小的綠鳶便搶了言:“方才公主說肚子餓,姑姑一聽就把食物和碗碟全部打碎了!”
許是青菱平日裏在宮中盛氣淩人的慣了,綠鳶她們本就對她有諸多怨言,今日得有幾位大人和之桃公主在此,所以一股腦的便說了。
青菱斜著眼狠狠地剜了一眼綠鳶,嚇得綠鳶匆忙低下頭,退到之桃身後。
連決聽聞,也冷哼一聲,走上前來:“本官隻聽說你是皇後宮中的人,皇後如此溫良賢淑的人,怎會任你這般驕縱無禮的下人伺候?”
青菱被二人訓斥的麵紅耳赤,隻能低頭不語,悶聲受氣。手心被指甲深深嵌進去,還在思索著如何去向皇後哭訴一場今日的遭遇。
之桃一看青菱這般模樣又動了惻隱之心,於是拉了拉張軻的袖子,微微的搖了搖頭。
於是張軻會心一笑,擺了擺手:“也罷,隻要你今後謹記教訓,今日之事也就不再追究了,你下去吧!”
青菱如蒙大赦,連忙勾了勾首,咬緊了嘴唇加快步子消失在了左花園的進口處。
青菱走後,綠鳶和嵐煙也都鬆了一口氣,連忙張羅著一起將散落一地的殘藉收拾起來。
張軻拍拍之桃的背,問道:“昨夜起風了,可睡得踏實?”
之桃樂嗬嗬地點著頭,指著綠鳶說道:“之桃睡得倒好,就是苦了綠鳶姐姐在門口守著,定被風兒戲弄了良久罷!”
說著,眨了眨眼睛朗朗而道:“正所謂,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幃鑒明月,清風吹我襟。隻是綠鳶姐姐彈的不是一般的琴,彈得卻是夢中琴!”
說完,之桃便捂著嘴笑出了聲。
綠鳶雖不懂前麵說的是什麽,可最後“夢中琴”三個字卻聽得明明確確,知道公主是惱她夜晚不好好當值,偷懶倚欄而睡了。於是立馬跪在地上,討饒道:“公主饒恕奴婢吧,奴婢昨夜,實在是,太困了.……”
張軻和連決相視一望,放聲大笑。
張軻更是走上前去扶起綠鳶,解釋道:“公主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倒是體諒你得很,從此夜裏當值就在公主寢殿外的暖炕上歇息著吧!”
綠鳶恍恍惚惚地站起來,心下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偷偷看了眼樂開花的之桃,也抿著嘴淺淺的笑了出來。
連決拍著手走近之桃,勾了勾身子,稱讚道:“今日下官可真是大開眼界,想不到公主僅僅八歲年華便如此才華出眾,真是我西梁的棟梁之才啊!”
話音剛落,連決又來了興致,說道:“不如改日請公主移駕我大學士府,探討學問,作畫吟詩如何?”
之桃連連點頭,卻急的張軻連連搖頭,擺手道:“她一個八歲女娃娃,怎敢跟大學士您探討什麽學問!”
之桃挺了挺胸膛,撅起小嘴:“怎麽不可以!之桃可以!之桃就要跟連學士探討學問!吟詩作畫!”
話音未落,笑語便連連不絕。
可熟不知,此時的左花園裏笑聲連連,冗長的廣安街上,卻有一名手腕滴著血的宮女帶著一個身著藍色大褂的道士正急急地朝長儲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