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獨處林中
是夜,微風吹來,吹動府中樹葉迎風而展,院中種滿了各色花草,鼻端時不時傳來馥鬱花香,沁人心脾。
納蘭嫣然沿著那青石板的道路,向夜的廂房走去。頭上的發簪,是由夜明珠鑲嵌而成。
不用燈籠,那頭上的發簪,也像一盞明燈般照亮著她前進的方向。她直接走到夜的廂房,來到床邊。
夜還未醒轉,仍舊躺在床上,卻似熟睡一般。隻是她並看不見他此時的臉色到底是何模樣,隻能透過那一雙修長的手指看出來,他此時膚色如何。
隻是,他的手指,本就是白皙的。納蘭嫣然在一旁坐下,伸手將夜的手緊緊握住。冰涼刺骨,仿若置身於冰窖之中,方拿出來一般。
納蘭嫣然內心十分疼痛,若不是她,夜也不會受傷至此。其實,一切因果,都因她而起。
過完今夜,她將離開這裏,那麽以後,就不會再與他相見,那麽他是否就不會再有危險?
隻是納蘭嫣然兀自的認為,她的離去就能讓一切就此打住,卻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要結束,並非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窗外的樹葉在風的吹拂下,突然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她走至窗前,將抵住窗戶的木棍拿開。
夜風雖然帶著暖意,卻也怕它讓昏睡中的人兒,染上風寒,這些都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
關完窗戶,她再折回來,而後輕輕握住夜的手,感受到他指尖冰涼的同時,另一隻手,輕撫那一塊銀色的麵具。
其實這種時候,她完全可以將他的麵具揭開,看看他到底是長了一張怎樣猙獰的臉,亦或是絕美的臉。
當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麵具時,她是有那麽一刹那的遲疑,隻是當她想要將麵具拿下之時,另一個聲音卻在心底響起。
別人有隱私,別人會戴著麵具生活,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她若是這般貿然將那一份原本的堅持打破,也許後果將不堪設想。
也罷,雖然不知道救了自己幾次性命的恩公到底是長成何樣,卻還是將伸出去的手指頓住了。
隻是沿著麵具的邊沿輕輕撫了一下,將有些淩亂的碎發撫至腦後,這些動作,他從前亦是對她做過。
手指禁不住有些顫抖,但終究還是將手收了回來,望著仿若熟睡中的夜,納蘭嫣然忍不住輕聲歎了一口氣。
“夜,你命中本不該遇見我,卻偏偏陰差陽錯的救了我,我本就是個災星,先前與你說,你還不相信,如今事實如此,你該相信了吧?從前每一個跟我親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母親如是,楚奕、楚悅、楚燁,甚至連你也如此。我不想再連累於你,你的大恩大德,隻怕要來世再報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向命硬,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你要好好養傷,若是有緣…”
說到此處,她竟是一聲長歎,歎不盡心中酸澀,隻得道:
“我想,還是無緣吧,後會無期!”
最後將夜的手指放進那場錦被之中,再看了他一眼之後,方決然離開。
留下徒留悲傷,留下徒留傷害,既是如此,命運總是如此坎坷,怕是要遠離塵世,不能再與塵世有任何瓜葛了。
那天告示上所言確實無假,從前的楚國善妃娘娘已經轟,此時的她不過是一個普通婦人而已。
趁著夜色,萬家皆睡,她獨醒之時,趁著這銀白淒涼的月光,她一個人走出了夜的府邸。
氣溫其實並不是很低,猶自這晚風吹來,也帶著夏日裏的炎熱,還有著一絲腥熱的氣息。
隻是周遭的熱度,卻都進入不了納蘭嫣然的身體,她就像一個無主的軀殼,遊蕩在這寂靜的夜中。
偶有知了蟲鳴的聲音傳來,卻越發顯得夜的靜。沿著熟悉的江邊,一路往前走。她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也不知道該走向何處,現在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她要離開,她不要待在這裏。
沿著江邊,她一路走著,不知隻覺間,也不知道是走到了何處,隻是知了聲漸漸沒有了,卻變成了山風嗚咽的傳來。
偶有一聲野獸的嘶鳴,夾帶著這山風的嗚咽聲,猶顯得十分恐怖,淒涼。而那本就淡泊的月色,在這叢叢樹木的遮掩之下,更是難以投射進來。
越發顯得此地的黑暗與恐怖,納蘭嫣然這才反應過來,她原是到了一處森林之中。
四處望去除了高樹之外,便是茂盛的叢林,而她納蘭嫣然站在這叢林之中,卻顯得那般的單薄。
這一刻,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恐怖,方才她一路上都在想心事,故並未覺得害怕,隻是如今靜下心來,猶覺得這處山林,是那般的心生懼意。
手指緊緊握住衣擺的邊緣,她一介瘦弱的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即便她膽子再大,在這樣漆黑的夜晚,獨自一人站在這深山老林之中,自然仍是會覺得害怕。
況耳邊,除了那些嗚咽似某些東西在哭泣的聲音之外,還會時不時傳來,那些野獸可怕的嚎叫聲。
全身忍不住有些瑟瑟發抖,即便是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她,也會發覺,這種感覺,生不如死。
她其實很想逃離這裏,可是放眼望去,她看不到路,也不知道如今身處何處,更不知道出去的路,又在何方。
這裏並無一人,除了她之外,看不到任何的活物。她隻得慢慢向身邊的那一顆高樹走去,希冀於高樹帶給她的安慰感。
而她也確實是如此做了,她將背靠在樹幹上,抬頭仰望這漆黑的蒼窘。原來夜竟是如此之深,即便是在有月亮的夜晚,這裏依舊照不進來。
隻是偶有月光透過層層樹葉,斑駁照下來,在地上落下銀色的光點。這棵樹很大,也很高,她仰著頭看了半天,卻望不到樹幹的頂端。
隻是偶爾能夠透過樹的縫隙,看到天上,似乎還能看到一些掛在天上的星星。雖黯,卻足以。
她欣慰的笑了笑,這樣的夜,有大樹,有星星,還有那麽多的蟲子、小鳥兒陪她,她又為何還不知足?
隻是天從來不會憐憫她,起碼現在都是如此。突然不遠處銀龍一般的閃電,在天際劃過,而一聲炸雷,亦是緊接著而起。
“啊!”她一聲尖叫,抱住腦袋,瑟縮的躲在樹幹下,她怕打雷,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