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流落永巷（5）
張術也沒閑著，忙上前就去查看納蘭嫣然的腿，卷起褲管，立時就見納蘭嫣然紅腫的腳踝展露在眼前。
張術看了一會，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繼而抬眸望向納蘭嫣然，納蘭嫣然眉頭皺了皺。
“娘娘，這裏，可是很疼？”
“是。”納蘭嫣然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咬著牙回答著。張太醫問完之後，忙回身，躬身道：
“啟稟皇上，善妃娘娘可能傷及了腳踝，好在傷得並不是很嚴重，待微臣開些藥，給娘娘服用，再休息個幾天，娘娘定能康複！”
楚奕點了點頭，轉而對一旁的李福全道：
“李福全你跟張術去拿藥。”李福全與張術一道退下，楚奕這時候把視線重新又挪回床上。
看著納蘭嫣然皺眉的樣子，瞟向她的腳踝處，確實紅腫了一大片，想必該是很痛吧，心中不免有些不忍。
站了半天，終是歎了一口氣，走到一旁的床邊坐下，明黃廣袖中的手指伸了出來，指尖往納蘭嫣然受傷的腳踝處伸去，就在快挨著她的腳踝時，她猛然一縮腿，楚奕當場摸了個空，指尖隻餘冰冷。
他不由自嘲笑了笑，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卻是十分不好受。
抬眸望向一旁的納蘭嫣然，她亦是怔怔的望著他，那雙烏黑深遂的眼眸，明亮而深沉，看得納蘭嫣然隻好先挪開視線。
可她雖未有望著他，卻也深知楚奕此時定是在看著自己，隻覺頭頂一陣火辣辣的，似有兩道光芒照來。
耳邊傳來輕微的聲音，緊接著楚奕便站了起來。低沉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你且先在這療傷，永巷…那邊，朕自會派人去說。”
楚奕道完便轉身，納蘭嫣然心中說著好，沒問題，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統統都變了。
“不用了，臣妾還是回去吧，畢竟那裏更適合臣妾！”她邊說著，邊從床上走了下來，穿好了鞋子，腳踝處仍然刺痛的厲害，她卻一力在忍著。
楚奕身體一僵，回身，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是怒，就這麽靜靜的看著納蘭嫣然。
這半年來，他不知道她受了什麽苦，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過來了，但看她比從前更瘦的身子骨，就知道，這永巷的半年，她定是過的不好。
他本欲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反正該生的氣也生完了，趁著這個機會，就把她接回來得了。
可是為什麽，眼前這個女人，看似柔弱，卻是如此的頑固？他真的不明白，也不懂，她的腦袋裏麵，到底是想的什麽？
“你說什麽？”他的語氣中透著森冷，眸子中更是冰冷刺骨，納蘭嫣然都不敢抬眸與他對視，隻得道：
“臣妾乃是戴罪之身，不宜留在這裏，臣妾還是回永巷！”
納蘭嫣然低著臻首，看不清她眼底的光芒，聲音倒是平靜。她其實不敢抬眸，她怕一抬頭，在看到楚奕的眼神後，便再也挪不開視線，她還是不夠絕情。
“好，既然你極力要回，那便回吧！”
“謝皇上！”納蘭嫣然朝楚奕俯身行了一禮，便退下，楚奕淡淡的看著她，不再多說什麽。
可是當納蘭嫣然轉身之際，她的心便猛然一抽，這一次，是她自己親自把將來斷送了。
若剛才她不那麽決絕，順著他的意思留在那裏，那麽之後，是否就不會如此？她仍舊是她的善妃，也許還能因為她的回歸，讓楚沃回到她的身邊。
安慕兒再好，又豈能敵得過她這個親娘？但是她不能，她本就是個不祥的女人，從前在家如此，嫁給燕帝如此，而前些時候，她與他在一起時，也是差點鑄成大錯。
若是她仍舊如此自私，隻為兒女情長，那麽短暫的幸福，將會是以後長遠的痛苦，她不願亦不會。
腳踝處鑽心的痛，讓她每走一步，都似被千萬根針刺了一般。她咬著牙，緊緊握著雙手，以便分散一些腳上的注意力。
楚奕靜靜的站著，望著那個單瘦卻倔強的身影，望著她一瘸一拐，明明痛的要死，卻仍舊咬牙堅持往外走。
他的心是痛的，但同時他也知道，納蘭嫣然，他的善妃那脾氣若是倔起來，即便他楚奕貴為九五之尊，即便他是一國之君，那又如何？
記得從前，她寧願葬身於暴室中，亦不願向他低頭，還是他親自過去，把她放出來。
也罷，也許真如她所言，她與他在一起終歸是有目的，而她並不愛他，不然為何半年多未見，她竟然可以走的如此從容？
強自壓下心中想要衝上去把她抱住，問她為何不留下的衝動，竟而慢慢轉身。李福全從外匆匆進來，卻見原本應該在床榻上休息的納蘭嫣然從門裏走出來，心中不免一驚，忙在一旁行禮。
納蘭嫣然也未加理會，兀自朝前走，雪仍在繼續，而比之先前好像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瑞雪兆豐年，看來明年，定是一個豐收年。隻是雪已經下了厚厚一層，如今踏上去，就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她的腿腳本就不利索，這一腳下去，要抬起來，自然是要費些力氣，那腳踝處本就腫痛的厲害，這麽一用力，每走一步，她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加之她本就無力，走了幾步後，終是扛不住，倒在了雪地裏。
方才見到楚奕，她沒有流淚，在池塘邊扭了腳，她也沒有，而現在，當她邂逅了楚奕，並且在此處跌倒之後，淚便如泉湧般，直接流了出來。
她不再顧忌形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哭得肝腸寸斷，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統統放聲哭了出來。
人趴在雪地裏，雙手插進了雪地中，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因為此刻，再冷的天，也不及她的心來的要冷。
雪一片片從那漆黑的夜空落下，洋洋灑灑，一瞬間功夫，她走過的腳印上，又覆蓋了一層雪。
冰冷刺骨的風從四麵八方刮來，吹起她的衣角，吹亂她的發髻，讓她在這茫茫雪地間更顯弱小。
雪花飄打在她的臉上，有些還因風吹，落進了她的脖頸裏麵，讓她一陣冰冷刺骨。
而恰在此時一雙玄色雲紋刺繡雙龍的靴子，便出現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