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流落永巷（2）
管事嬤嬤雖然是個比較討嫌的人，也很勢利眼，但是收了紫燕的好處，她一開始，自然對納蘭嫣然還算客氣。
不過即便她從前再過身份嬌貴，如今落到這裏，自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此時豔陽高照，納蘭嫣然卻雙手提著一桶水，往浣洗衣服的地方走去。
“誒，你說這娘娘要是被分配到這裏，還會有機會回去麽？”
其中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宮女，對另一個宮女挑眉問了一句，那正在洗衣服的宮女聞言，伸手擦了一下臉，抬頭看了納蘭嫣然一眼。
見她雙手提了一桶水，左搖右擺，不過是一個小桶而已，竟然還讓水濺得到處都是。
看著納蘭嫣然細嫩的肌膚，纖細的身子，不由一聲冷哼。
“哼，這可是比冷宮更加折磨人的地方，你想想啊，冷宮還有人伺候著，到了這裏，可是要做不少粗重活的，哪裏是讓人伺候，分明就是伺候別人，也就是說，與咱們這些最低等的宮女並無二樣。這皇上每三年要選一批秀女充實後宮，你想想看，到時候要多少漂亮年輕的女子沒有？誰還會記得曾經被打入永巷的人？況那時候，年老色衰自然不用說了，那一雙原本細嫩白皙的手，經過這麽一泡，你說，還有好看的麽？到時候都成大媽了，你說皇上還會再接回去整天對著麽？”
那宮女甲一聽，覺得甚是在理，她朝那宮女乙挑了挑眉毛，然後兩人相視一笑，起身朝納蘭嫣然走去。
兩人走到納蘭嫣然跟前，故意左躲右閃，在她麵前搖晃。
宮女甲：“哎呦，娘娘，您可慢著點，別閃著腰啊！”
宮女乙：“是啊，是啊，您請先，我們讓您先走！”
納蘭嫣然本就提的有些吃力，這左右躲閃之間，覺得更加吃痛，而那兩位宮女互換了一個眼色，然後裝作不經意間，身體往納蘭嫣然身上一碰。
嘩啦一聲，滿桶的水潑到了地上，濺起一身。而那兩位宮女自然是跑得快，一蹦彈跳的老高。
納蘭嫣然望著潑了一地的水，又望著自己已經紅腫的雙手，有一種悲涼從心底漸漸升起。
她卻沒有發火，也沒有怒罵那些宮婢，她知道，她們是故意。她們會如此做，隻因為曾經受過那些驕橫的娘娘的氣，所以今天她們這樣做，隻是為了出心中的一口惡氣而已，誰叫她此時確實是被貶為任人欺負的人了？
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轉，她猛吸了一口氣，強自讓淚水往肚裏吞。不能在這裏與她們這些永巷的宮女一般見識，怎麽說她曾經也貴為楚奕的妃子，她必須要有當妃子的素質。
即便，他永遠都不會再見她，即便他永遠也不會原諒她！
“哎呦，你這是在幹嘛？瞧你這麽大個人，一桶水都提不了，這要是大夥都像你這般，這些衣服得洗到何時？你雖然曾貴為娘娘，但是如今也已經被分配到了這裏，就該忘記自己曾尊貴的身份，我們叫你一聲娘娘，是因為尊敬你，你別真認為，自己還是那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娘娘啊！”
那李麽麽一進來，就看見納蘭嫣然對著一個打翻的水桶發呆，不由一陣絮叨。
“是，是我錯了，我這就去重新再打一桶！”
“快去吧，你真是讓人不省心，這今日的活要是沒幹嘛，上頭怪罪下來，你擔待麽…”
那李麽麽還在那一個勁念叨著，納蘭嫣然卻覺得甚是譏諷，這若要是放在從前，整個永巷，她都可以不放在眼裏，如今不過是區區一個管事麽麽而已，就可以對她大呼小叫。
她是被除去的封號不假，也確實是被楚奕貶到了這裏，可她仍是娘娘這個事實卻是不假，莫非就因為她不得聖寵，奴婢也能夠不把她放在眼底麽？
由於她平時從未做過任何粗重活，手掌這麽磨了半天下來，早就已經被磨出了水泡。
如今隻需稍微一碰，就覺掌心鑽心的痛著，還要提那麽重的水桶，就越發痛了，她隻能一力忍著，緊咬牙關。
這樣日複一日，不知不覺間，她在永巷已經過了半年，現在除夕將至，天空灰蒙蒙一片，似要下雪。
來這裏半年時間，她心態變得平和了不少，紫燕、綠水、芸香皆有來此看過她幾次，給她送來不少東西，甚至還有銀子。
她如今的處境，她們三人還能對她如此親近，並且雪中送炭，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夠出得這裏，對這三人，她定會感恩。
隻是，這長長的永巷，成日裏亦如這暗夜一般，終日裏都不能見到‘日光’，她又是否還能活著出去，卻是未知。
今日她們一幹永巷宮婢能夠早日收工，能夠在晚飯時吃上一頓豐富的飯菜，隻因楚奕的新封麗妃被太醫告知已經懷有龍種兩月有餘。
而這位新晉的麗妃，就是昔日的安婕妤—安慕兒。楚奕賜號麗，是因為安慕兒天生麗質，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而麗妃的懷孕，無疑讓本就子嗣單薄的楚奕龍顏大悅，除了獎賞麗妃的宮中的宮婢、太監之外，更是讓福及其永巷，讓永巷一幹宮女吃好喝好。
納蘭嫣然坐在窗戶邊，望著漸漸灰暗的天空，嘴角不由一勾，自嘲一笑。
看來真是她想多了，以為楚奕會因為她而傷心而難過，如今看來，有安慕兒在他身邊，伺候著他，他該是一早就走出了從前的陰影了吧？亦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
推開窗戶，冰冷的風從窗外吹了進來，直接吹到她的臉上，刺骨的寒風，似冰刀子般削割著她的麵頰。
而她的心，亦如這冰天動地的天氣一般，異常冰冷。她今天還聽到一個消息，紫燕她們已經帶著楚沃住進了麗妃的寢宮—璃華宮，而她的永春宮，已然閑置。
麗妃懷孕，楚沃年紀尚小，為了讓他有個生長的好環境，皇太後自作主張，讓其任安慕兒為母妃，並入住璃華宮，如此一來，既讓麗妃有做母親的經驗，又讓楚沃不至於一出生便沒有母妃照料。
皇太後之意，自是無人反抗，楚奕也是默認。當她聽到麗妃懷孕時，她隻是覺得心被針刺的一下而已，畢竟這種結果，她一早就該會想到。
楚奕是皇帝，他除了要治理好國家之外，同時延續皇室血脈，亦是他的責任，這一點毋庸置疑，也無法改變。
隻是當聽說把楚沃遷出永春宮，而入住璃華宮，並且任麗妃為母妃時，楚奕竟然沒有反對，甚至還默認，卻讓納蘭嫣然的心，似乎一下子忘記了跳動。
半年過去了，他不但對她不聞不問，連她唯一的寄托，都要剝奪。
他該是恨她的吧，不然又怎會如此對她？一片片晶瑩剔透的雪從天而降，洋洋灑灑，她伸出手接了一片，落入掌心，卻瞬間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