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感君惜(5)
不知道是賭氣,還是真的不想待在這裏,納蘭嫣然忍著腿部傳來的陣陣劇痛,從軟榻坐了起來,就打算下床。
因為傷得乃是腿部,此刻隻需稍微一動,就會牽扯到傷口,從而撕裂的痛,便傳遍了她的周身。
楚奕站在一旁,頭一次發覺,竟然有人敢如此拂他的意,本是站在一旁,準備不管不顧的他,不由再次伸出了手。
“玄嫣!”他低聲喝住,而後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她看,她聞言亦是不再堅持,而是平靜的抬眸與他對視,片刻後道:
“皇上是在命令奴婢麽?若是,奴婢自當要聽從皇上的命令,而待在這裏!”
她淡淡道出此話,無疑是往他的老虎屁股上拔毛,他此刻已然炸毛了,但是卻一再忍讓,深吸了一口氣,把那一腔的怒意,稍稍壓了下去。
“是,朕命你,沒有朕的命令,你不能下這禦輦!”他眼神一冽,冷冷的丟出此話,與此同時,李福全帶著太醫匆匆趕了過來。
他站在屏風外,輕聲道:“皇上太醫已經喚來了,是此刻便進來麽?”
“進來吧!”他丟出此話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走了出去,他棄了禦輦,卻改為騎馬。
太醫給她查看了傷口後,又幫其開了一副藥,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後,這才下了禦輦。
此時偌大的禦輦中,除了她一人,就再無其它。由於是皇上專用的禦輦,故它的體積比一般輦要來的大,且還分為內外兩進。
外間有一個軟座,一個茶幾,供皇帝平時坐著,而裏間是用一個屏風隔開,除了一個蒲團之外,還有一張軟榻。
皇帝若是累了,還可以躺在這軟榻上休息,隻是此刻,原本屬於皇帝的軟榻,卻被她給躺著了。
太醫給她看過後,醫女又來給她上了藥,她心思著紅竹的傷勢,問及醫女,醫女告知並無大礙,但是傷及了肩胛,若要恢複如初,怕是有些困難。
禦輦中,有著她所熟悉的龍涎香,且,這裏比之一般的輦,自是有暖爐保持著裏麵的溫度,故就算蓋得錦被較薄,她也不覺得冷。
迷迷糊糊間,再次睡了過去,也不知道她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已然不在禦輦上了,倒是躺在了一張床上,睜眼之時,是個陌生的地上。
“姑娘你醒了!”
她方睜眼,便看到了一張十分秀氣的臉,出現在她眼前,不由問道:
“你是誰,這裏又是哪裏?”因為她的思緒仍是停留在禦輦上,故再次醒來,發覺自己出現在這處陌生的地方,而眼前又出現了這麽一位陌生的姑娘,自然是很納悶。
那少女聞言,不由撲哧一笑,笑容燦爛,不帶有半分做作,很是陽光而可愛,滿嘴的白牙,在她微笑時,即會露出兩顆極為可愛的小虎牙。
“奴婢名叫芸香,乃是皇上指派來照顧姑娘起居的,至於這裏,乃是圍獵的行宮,因為姑娘受傷了,皇上便安排姑娘暫時在南苑休養著!”
“什麽?已經到了圍獵場?那我昏睡了多久?”她這一驚一乍的表情,讓那對麵的芸香又是撲哧一笑。不過這丫頭笑起來,還真是可愛的很,一點都不討厭。
“姑娘也睡得不多,就三天而已!”她故意說了個就字,卻讓納蘭嫣然聽著有些別扭。
不過她話一出,她就覺胃裏有些難受,該是這三天未進飯食所致。芸香好像能夠洞悉她心中所想一般,隨後起身往身後走去,走至桌旁,隨手打開一個飯盒,往裏麵拿出一個小瓷碗。
她走到她身邊,複又坐下,拿勺子攪動了碗裏的清粥,不忘細心的把粥輕輕吹了一口。
“奴婢知道姑娘睡了這麽久,醒來後,鐵定會餓,這不便準備了一些清粥,姑娘還是趁熱喝點吧,但是姑娘胃裏好幾日未進東西了,故不能吃的太多,亦不能太過油膩,還望姑娘見諒!”
她攪動了幾下後,把碗放置一旁,俯身扶她起來,把枕頭放置她身後,讓她靠著,複又端起碗,準備喂她。
“芸香,還是我自己來吧!”她說罷就準備去端她手裏的碗,她卻再次笑了。
“好姑娘,皇上派奴婢來伺候你,你要是不讓奴婢伺候,皇上若是怪罪下來,奴婢可是當擔不起,姑娘就讓奴婢伺候吧!”
她一雙杏仁眼睜得頗大,微嘟著嘴巴,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卻煞是可愛,連她亦是忍不住一笑。
“好了,芸香,沒見過你這般討人求伺候的!”納蘭嫣然說完,一張嘴,芸香適時的把舀起的粥往她嘴裏送去。
果然幾日未進食,她亦吃不了多少,方吃了幾口後,便覺得有些飽了,芸香拿帕子幫其擦拭了嘴角後,遂又扶她躺了下去。
她順便問了紅竹的情況,因為紅竹傷勢比她較重,故並未有一同來這雲山,而是單獨派人把她直接送回了宮裏。
宮裏一切都有,且不會因為水土不服而傷勢加重,這樣回去,倒也算是好的,就盼路途上不要更為嚴重了才是。
她由於是傷及了腿,故數天下來,都不能下地,而是隻能躺在床上,連吃東西,亦是由芸香伺候著。
日子過得飛快,偶爾聽芸香說說皇帝與眾位大臣出圍行獵的事跡,皇帝一向伸手頗好,行獵之時,從未空手回過。
記得那日芸香給她送了一份羚羊肉,聽芸香說,乃是皇帝行獵時,一箭射中的,當時情況還頗為壯觀,隻是芸香也是道聽途說,並未有親眼所見。
這數日,她躺在床上日日隻能透過窗戶看外麵的景色,並不能如來時一般,看沿途風景,故到了這裏,她還不知道,這雲山,到底景色如何。
今日,她叫芸香把窗戶開著,雖然不能去外麵看風景,但好歹也能透過窗戶看到一星半點不是。
春天來了,樹木都發了新芽,嫩黃的新芽,長在樹枝上,平添了幾分生氣,少了冬季的蕭條。
她斜靠在床欄上,有些無聊的望著外麵,突然一道水青色的身影映入眼簾,那少女身形矮小,尤為嬌弱,靦腆的微笑,帶著一抹的紅暈。
但笑聲有若泉水一般,叮咚清脆,很是逗人喜歡。而她身後,那一抹明黃,更像是一塊閃著亮光的寶石,炫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而他平素淡定的眸子中,此時卻閃現著一抹難以見到的寵溺之情,而他的寵溺卻是對眼前那位穿著水青色衣服的女子。
終於明白圍獵為何隻帶她了,因為她有著純粹的微笑,毫無心機的微笑,確實在處處充滿算計與陷進的後宮,尤為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