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火澤睽，叛離親合（15）

  曹寶的失敗一時引得周遭議論紛紛，因他的緣故，場上對陣之勢突變。戎胥牟甚至放開了賴塔，主動攻向了姚卿與舒月偃，讓兩人漸感吃力。

  「這嬴封真箇厲害，哎，我家小子想奪魁首怕是難了。」盤坐在地的誇娥御道，惋惜地拍了拍膝蓋，又無奈地看了看那邊孤站的弟子。

  「勢兮，易矣！」鬻熊不禁嘆道，也看出了急轉的形勢，倒是那旁孫兒的反應讓他欣慰，總算沒有白費許多心思。

  「熊師兄，你那弟子莫不是昏了頭，退得這麼急，讓月偃如何戰？」斗姥尤為不忿道。

  「我這徒兒乃是夏時三鬷（zong）國曹氏的後裔，曹氏本善作賈易貨之事，族學源遠，精的很，怎會昏頭？」

  「強於算，則輸於執！我鍊氣之士還當以『執』為先。」姚賓盯著場中變化，似在自言自語。

  「師弟這話也不盡然，眼前的嬴封不就是明證么，不似我那些弟子，木訥執拗得很，個個不知變通。」扁鵲望著場中，目光充滿著欣賞。

  太乙不知甚麼時候闔上了眼，好似睡著一般，此時忽然閉目哼吟起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斗姥聞聲看去，見他悠然之態，心中頓生不悅，「大師兄，這說得好好的，怎麼唱起那世俗男女的凡詞亂調呢，莫不是想說執一的好處？」

  扁鵲則若有所思道：「師兄當不是在說『執』，而是在喻贊曹寶，懂得順勢而求，正合我道法之理。有如一日當中，子時為陽生，午時為陰生，故此在陽氣生髮的子時服補陽之葯，而滋陰之葯則當服用於午時。」

  幾位師兄弟先後出言，唯有濕瓦從始至終沉默不語，目光落在場中的賴塔身上。只見他強撐身軀，勉強以己所能及之速窘然逃離。

  兩大強敵退去，剩下的兩人再難壓制住戎胥牟。

  他當機立斷改守為攻，刀光連綿翻閃，刀勢變幻莫測，反逼得姚、舒二人步步後退。一個應對不及，舒月偃率先被他抹傷手腕，更被三鼎的大力掃飛了手中矛。

  她一身最強武功都在矛上，失了利器便喪失大半的戰力，而對手步步緊逼，也顯然不打算給她任何喘息取矛的機會，本該認輸放棄，但師尊在看著自己，她如何敢私做主張。

  勉力拳腳相抗，卻應支見絀，險險避過幾刀，都在身上留下了傷口。

  「月偃，不必爭了，讓他吧。」

  蒼老卻充滿威勢的聲音，猶如，讓她大舒了一口氣，忙應諾退離。

  「怎麼是讓啊！」鼎人玉話音甫一出口，就被師尊犀利的目光剜了一眼，只能低聲嘟囔著，「明明就是打不過嘛！」

  場外的弟子們喧嘩起來，到了這個時候，是個明眼的都能看出嬴封很大可能便是混戰的勝出者。

  姚卿意識到自己危矣，抬頭看向了坐在高處的二弟，似乎在徵詢著甚麼。

  「大哥……盡……可……放……手……一……搏……」姚賓忽然將話語放緩，口形怪異，字與字之間放佛夾雜了無聲的贅語。

  太乙睜開眼先是瞟了一眼姚師弟，又見場中弟子們無恙，便沒有出聲，再度闔眼。只是若有若無地罩在幾人之外的無形真氣，似牆一般厚實起來。

  姚卿頭一顫，眼睛與臉色霎時赤紅了起來。

  面龐露出狂態，略顯猙獰。

  他陡然欺身，雙拳猶如雨點般砸向戎胥牟，拳速極快，力道奇大，儼然超出了他本身的體魄之限，讓戎胥牟立時感受到了近乎銅骨巔峰的壓迫，也瞬間看呆了場外所有人。

  但是他驚而不慌，以快對快。雙方刀拳之影混交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姚卿身上刀傷不斷，然而完全不在意，一味瘋狂揮拳，這樣只攻不守的狂襲下，近在咫尺的戎胥牟也時不時被重拳砸中。

  拳貼肉時，巨大的扭力，破去了甲肉的防禦，直透銅骨，連腑臟都受到了震蕩。

  「姚卿此刻情形絕不尋常，怕是動用了某種秘法，也是陶魂之法嗎？這麼下去，我可能會重傷。之後的大比本在今日，怕是不會因我這一場而延後。若這一場重傷就麻煩了，該怎生應對才好？」

  「我當日所受的陶魂之法，應該是攻擊了我的頭腦，是否說姚卿此時的情形也是源自他的腦袋……看來無法再隱藏了，全力以赴吧！」

  他一瞬思索許多，遂果決急退了十餘丈。

  手中的刀在後退中蓄勢，盯著追身而來的姚卿，眼神一厲。

  『血海滔天』

  從未在崑崙使出的恨之刀意，隨刀劈在姚卿的瘋拳上，將姚卿震退的同時，也打斷了他沉溺的瘋態。

  姚卿漸漸回神平靜下來，卻驟聽臂骨連續發出斷裂的聲音，痛哼兩聲，兩條血臂垂下，多處筋肉撕裂。

  他頗具意味地看了眼高處的二弟，「我輸了！」鬢角如霜，更顯蒼老。

  「敖師弟，我們是否還要繼續？」琉璃見那方勝負已分，當即後撤罷手。

  敖叔廣雖有心爭勝，但眼瞅著不遜於自己的四人圍攻嬴封未果，先後落敗，自己哪裡還有機會，何況眼前還有琉璃的阻撓，無奈道：「罷了，改日再與琉璃師兄請教。」說罷便轉身離場。

  琉璃最初或許心有不甘，但此時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嬴師弟，朝他拱了拱手，便走向了霄師妹那方。

  戎胥牟轉身面向最後的曼嬋子，「師弟這裡多謝師姐，沒有趁我之危，你看我們是否還要過手？」

  曼氏秀眼掙扎，良久才和緩下來，搖搖頭道：「我不是嬴師弟的對手，不必自取其辱。」說罷大步流星離去。

  努吒爾開心地大喊道：「嬴師兄勝了！怎麼樣，嬴師兄厲害吧！混戰又怎麼樣，哈哈～」

  貓狐九兒也感受了主人的喜悅，在地上竄來蹦去的靜不下來。

  就在這一刻，一道身影如隕星墜落，極快地自山坳之上掠下，卻輕悠地落在場中。

  「是天尊！」

  「參見天尊！」

  三代弟子們個個低頭躬身，而台上幾位仙守御道也忙起身行禮。

  「恭迎天尊！」

  「既然勝負已分，按先前說好的，便讓勝出的十二人隨我來吧。」他對北台的幾位吩咐道。

  再見天尊那令眾女弟子都恬顏的容貌，也唯有濕瓦能與他媲美，一爭日月之輝。

  「尊法旨！」太乙當先躬身領命，「嬴封、霄妘、龍己、婁雲衢（qu）、黃龍、熊狂、羅宣、天雲、地風、誇娥巨留、突迦、陶閼（e），你們一十二人隨天尊去吧，好好把握，自有你們的機緣。」

  被喊到的十二人眼中一亮，暗自揣測，果然之後的大比與往年不同，就是不知那機緣為何，抬眼望向各自師尊，竟能在他們眼中看到羨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