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山風蠱,仙棺疑雲(14)
閎夭父兄一家倒在路邊,渾身是血,一動不動,顯然是死透了。
原來那巫賓,本隨著族叔風伯祀巫隹(zhui)前來辦事,但他性淫好色,竟偷偷潛入僰寨人家,去尋些女子。陰差陽錯,倒讓他躲過了僰女的襲殺之禍。
之後意外地撞見了逃離僰寨的三人,閎夭的嫂嫂也算有幾分姿色,被他垂涎,一路尾隨,先將閎夭父兄雙雙擊殺,正欲與她強行歡好,卻被追蹤而來的鼎人玉撞破,羞怒之下發狠殺了閎氏。
而鼎人玉又為何出現在此地?
只因她始終不放心三哥孤身尋仇,在與霄妘一番商量后,靠著小九的嗅覺,以及沿途鳥獸的指引,一路追蹤而來。
先在僰寨前前後後尋覓了一陣,始終不見三哥的蹤影,才改去尋閎氏三人,沒想到正遇巫賓行兇。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昔日大仇,又見他殘害無辜女子,怒從心起,上前搏殺,罕見的招招奪命。
巫賓邊動手,眼裡邊放著陰邪之光,眼前的美人比剛剛的村女可強了百倍,靈動曼妙之姿說是仙女也不為過。只是她武功也不差,居然能與自己斗個旗鼓相當,力量雖弱些,但身法敏捷,一時竟不能得手,急得他心中如萬蟻癢騷,全不知勾魂的惡鬼已在不遠處盯上了他。
戎胥牟幾個起落,猶如一頭健壯的麋鹿,躍沖至巫賓的身後,「四妹,我來助你」,他怕驟然現身,驚到自家人,才出聲提醒。
化掌捍刀武,落鷹凌霄怒。
巫賓雖然及時回身,仍被這一掌斬在手臂,儘管卸掉了部分力道,卻仍發出了骨裂之聲。大痛中驚恐萬分,順著后跌便要轉身遁走。
戎胥牟怎容得他逃,將《影封七變》輪番使個遍,把個銅骨大成死死圍在了當心,戲耍般凶招迭出,不斷將其重傷。
巫賓大口嘔著血,對方的巫武似曾相識,漸漸想起了其招式底細,「戎胥的《伏獸殺刀》?你是何人?」
當年死在他手裡的戎胥之民可不在少數,其中更有不少嫡系族人。
戎胥牟沉默不語,手上卻沒有掖著藏著,反而將族刀盡情使出,令其陷入了無盡的猜疑與恐懼之中。
他想了解當年的真相,就要撬開對方的嘴,若想撬開對方的嘴,就要先摧毀其心防。
他不知受了甚麼影響,臉上的笑容盡顯邪意,看得一旁的鼎人玉一陣揪心,「難道三哥的煉心出了問題?」
她還不清楚眼前這如落水之狗的仇人,同樣是三哥的大仇。
三哥這個戎胥家的小君子當年對她的恩情,讓她念念不忘。多年的打聽,只知道戎胥伯最終被商王滅了族,至於其中內情便不甚了了。戎胥城,她也曾去過,那裡早被焚毀多年,到處是殘垣斷壁,荒城一座,只有些強人聚集。
她這廂兀自擔心,還不知暗河之事,不然怕是由心憂變得心痛,也未可知,儘管一切也不是他的本願。
不知從何時起,鼎人玉的情愫便已牢牢系在三哥身上,或許是崑崙相伴的日日夜夜,或許是有蘇的重逢之日,又或許是幼年狂風暴雨時,那瘦削卻為她強出頭的身影。
巫賓忍著劇痛跪在地上,慌恐已化為死灰之心。
他雖好色卻不是紈絝,在帝神教早已獨當一面,自大哥死後,更是替父親主事方神祭場多年,身為擁有專祀祭號的巫祝,他絕不是孬種,但心中也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身心打擊。
本以為自己即將破入巔峰,終於走出大哥巫冥留下的陰影,成為最有天賦的子弟之一,未來七祀的承祀之人,權勢滔天,享不盡的美女,卻沒想到只因一個尋常的差事,眼見得就要喪命在這荒山野嶺,甚至屍骨難存,無法入葬歸宗,更享不得身後祭祀。
我好恨!!
他還不知除了巫隹,同來的巫士都已斃命。
其實這一刻的巫隹,也在尋找於他,畢竟是族兄巫歴的嫡子,這趟差使誰都可以死,他卻不能死。當發現埋伏在秘地外的手下一一被殺時,當真嚇了他一身冷汗。好在沒見到侄兒的屍身,又想起了他那頑劣的習性,便在周邊尋了一圈,卻也沒敢太過靠近僰寨,畢竟不知暗中高手的深淺,更認定是伊伯鈞一夥。
他錯過了其間發生的許多事,更沒想到,就在數里之外,侄兒正在遭遇追魂索命的討債人,即將喪命。
「三哥,你是不是有話要問他?」
鼎人玉早收了手,默運真氣於周天,定了定心神后,見巫賓的兩腿兩臂俱折,便已殺意全無。
她將手中的銅刀扔還給了三哥,望著他滿是恨意的面容,隱隱猜到了甚麼,眉眼間盡露心疼關切之情。
戎胥牟接過刀,插在地上。看到善解人意的四妹那雙擔憂的明眸,點點頭,以示安心。
接著將巫賓踹翻在地,蹲下身盯著他那對恐懼絕望中雜著恨意的雙眼道:「巫賓,當年為何要滅我戎胥,回答得乾脆,我就放你在這裡自生自滅!不然……」
說到這裡,猛地點了他的一處癢穴,須臾血脈不通,奇癢無比。
巫賓原本還想逞逞硬氣,卻很快忍受不住,無力的雙臂,又無法撓抓,抵抗之意越來越弱。
「你究竟是戎胥的甚麼人啊?」巫賓瞪著眼睛,不甘道。
「告訴你也無妨,戎胥牟,你還記得嗎?」他猶如看死人一般望著眼前的仇人,聲音極度的平靜,透著冰封千里的寒意。
「你是當初那個害死我大哥的小君子牟!」
巫賓震驚不已,卻並沒有懷疑,在對方的面龐上,隱約還能看到當年的一絲影子,那個聰穎而倔強的神童。
十年過去了,戎胥伯當初帶著一大兩小的三個孫兒逃離了戎胥城,就再沒有露過面,無人能斷定他的生死,甚至一度成為了殷都不少大人們的心結,一個藏身暗處的罡身境強者,威脅實在不小。
但他怎麼能料到,自己會如此倒霉,不僅隻身撞見了血債之主,而且對方竟然已成長到了這麼強大的地步,「怎麼可能?你不是體弱多年嗎?應該象三王弟子余那般才對,短短十年而已,你的巫武怎麼能勝得過我?」
這一刻他真的相信,戎胥伯沒有死。
只有他那等強者,才能在暗中,將自家孫兒調教得這麼強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