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雷山小過,巴蜀除妖(9)
「如果真的有人屠了村子,卻能將自身痕迹清理得如此乾淨,無論他們是不是來自於殷商,與殺死小杜宇一族的是不是同一夥,本身的實力與所謀都不會簡單。」
這就是戎胥牟心中的結論,也是他最終支持了霄妘的原因,自己有塌天的事要做,不想去惹甚麼神秘元兇。
幾人做了火把,在雨後的濕泥中一番尋覓,最終發現了河伯回返江水的足跡殘留,尋到了它入水之處。
上下游幾里遍尋一圈,一無所獲。霄妘決定就在入水的地方引蛇出洞。
夜已深,雨後的星月給河岸鋪了層淡淡的銀砂,正是河伯捕食的好時辰。
霄妘按古冊所載,取用了在崑崙就調好的油麻香葯,其氣味最能吸引河伯。小杜宇想幫助眾人,便自告奮勇抱著鱉靈兒坐在水邊,以孩童之身親作誘餌。
鼎人玉極力反對這個主意,卻終究沒拗過九歲的男孩,她只好藏在近處,繃緊心神,準備隨時援救。
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河水湍急,嘩嘩嘈雜,極大地擾亂著戎胥牟的雙朵。直到他聽得水中有異時,近三十隻猴子般的河伯,猱臂鑽出水面,濕漉漉蛙蹦數丈,紛紛向小杜宇撲去。它們的鼻子被香葯迷惑,以為此地有一群孩童,嗷嗷待狩,而不只是眼前的一大一小。
鼎人玉當先跳出,及時抓起杜宇急退,引得這群水妖深入江岸。穩妥起見,她先將兩人交與怒吒爾和小九一人一獸共同保護,才回身加入了兩位同伴的戰團。
三人按事先商量好的計策,只傷不殺,他們要引的蛇絕不是眼前這些泥鰍。河伯們倒也十分配合,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地潮湧上來,欲將幾人化為口食。
戎胥牟在激戰中不停觀察,極耳傾聽,在一片嘶戾中對兩女道:「攻守有序,跟村裡的烏合之眾全然不同,果真還有一隻潛在水裡,暗中操控。」
「能有這般智慧的,起碼也活了幾十年,希望是只百年老河伯吧。」霄妘雙手長刺如亂影黃菊,揮舞不緩,在一隻只河伯身上留下血洞。
「可就算知道它藏在水中,我們要怎麼才能將它引上來啊?」鼎人玉身形急轉,在河伯間穿梭,長劍不時挑斷它們的腿上筋肉。
戎胥牟盯上一隻牙尖爪利的大個頭河伯,鬆弛甲肉,讓其一爪抓傷了自己,鮮紅濺出,血氣大盛,「這次換我來做餌。」
粼粼水光中,有獸軀潛露,體長近丈如伏虎,不時發出厲鬼般瘮人聲響,岸上河伯群的攻擊立時化為急風驟雨。
「難怪河伯又被稱為水虎,你倒是快些撲上來啊……」鼎人玉心焦如焚,自言自語道。
「還真是謹慎,不斷接近岸邊,卻始終在暗察。只可惜作為經年刺客,我最擅長的便是引你入我瓮。」戎胥牟陰冷一笑,故作受傷倒地,翻滾著靠近江岸,在岸沿背朝著江水坐起身,繼續抵擋著近身的河伯。
水中大妖見獵物反抗頑強,而手下又不斷受傷,早被激怒,只是出於本性狡詐,才沒有第一瞬間出水。此時獵物就在眼前,探爪可得,血香與油香混雜,食慾難止,終於忍不住竄縱上來。
戎胥牟能感到脖后寒毛驟乍,喊了聲「霄妘」,而她也緊跟著喝了聲『看刺』,抖手將一支銅刺直射他的脖頸。
戎胥牟心領神會,側頭讓開,用出『動中靜靈」,指劍疾點刺尾,令長刺在一瞬間稍稍轉變了方向,極准地插入了頭妖之肺。
它原本在夜晚格外敏銳的雙眼此刻受阻,看不到來刺,待刺及胸口,已來不及閃避。
尖悚中,銅刺穿胸而過,留下了一道深孔。
正是這道穿孔,讓它再無法跳回水中,否則定然嗆水而死。這就是霄妘剖解了村中的河伯屍身,得到的結論。戎胥牟據此定下計策,先傷其肺。
心蠱之葯,需用三日里鮮活的心臟入葯,因此他們不得不抓活的河伯。但兩人擔心百年河伯太過機敏,既不能殺,又不便重傷,一身粘液萬分滑溜,難以抓縛,極難捉捕,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它逃回水中,再不現身。
「可憐的妖物,還是比不得三哥狡詐啊!」鼎人玉一邊感嘆,一邊激動地圍攻上去,防止頭妖脫逃。
三人終於放開手腳,快速殺傷河伯,更將頭妖圍在當心。
它的身上果然極滑,戎胥牟幾次抓住其臂,都被甩脫。最終還是被霄妘早備好的天蠶之絲,粘住其身,騰挪圍繞間,一圈圈將其困縛。戎胥牟趁機以暗勁震斷了它的四肢筋骨。
「終於抓住了!」
努吒爾兩小雀躍歡呼,鼎人玉兩女長出一口氣,戎胥牟則摸了摸胸口。
下遊方向忽然傳來陣陣呼喊之聲。影影綽綽無數火光,顯是有多人接近。
須臾,隨著驚呼之聲越來越近,不時有火箭向他們身旁殘餘的河伯射來。河伯顯得極為畏火,但在頭妖的嘶泣中,竟無一隻逃走,直到紛紛倒地,或死或重傷。
有二十餘青壯衝到近前,見三大三小一獸安然無恙,先是一愣,便對著地上哀嘶的眾河伯一陣亂刺,最終留下二十餘具獸屍。
「你們沒事吧?」
開口的蜀冉青年,二十齣頭,露著兩個滿是腱肉的膀子,膚色黝黑,四方臉,眉橫鼻直。適才他沖在最前,補矛河伯毫不手軟,一身銅骨境初成的巫武,在這偏僻的山村,堪稱鶴立雞群,讓幾人很有些意外。
他一手擎著火把,一手持矛,看到幾人身後還有隻大妖,幾乎被細密的白絲包成了繭,在地上不斷掙扎,不由分說,舉矛便刺。
卻被努吒爾擋住,雙手牢牢鉗住矛身。引得對面的眾青壯驚怒,個個將弓矛利器對準了幾人。
「這是我們的戰利之物,你想幹嘛?」努吒爾怒喝青年。
「戰利之物?」青年正在吃驚,一個十四五的少年,竟能攔住自己銅骨境的一矛,不由得冷靜下來,思索此間的情形,目光陡亮,「你們活捉了這麼大一隻河伯啊!你們是怎麼抓住的,太厲害了,你們是甚麼人啊?」
「你又是甚麼人啊?」努吒爾昂了昂頭,洋洋得意道。
青年放鬆了手中之矛,「我叫閎(hong)夭,是下游十五里閎村的人,這群河伯先前抓了我村兩個孩子,我們追蹤過來。對了,你們可看到了孩子?」
努吒爾搖搖頭,「沒看到,十五里遠,怕是已經被吃了吧。」
「你瞎說甚麼?」青年閎夭身後的同伴紛紛怒斥,但看到腳下的河伯屍身,哪裡又有孩童的蹤影,禁不住個個黯然神傷。
自遠處,有一中年,帶著幾人匆匆趕來,直跑得氣喘吁吁,臉色蒼白,「你們……你們這是在冒犯河伯……咱們村大禍臨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