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火天大有,玄門修命(3)
小九也不知跑去了哪裡,發現了甚麼,才讓鼎人玉有此一問。
見少年反而懷疑自己,她沒好氣道:「師姐我可是在幫你啊!」
此話一出,讓村民更認定是這些仙使在有意偏袒真兇。
戎胥牟聽到小九在山林里的叫聲,心下猜個七八分,必是它發現了甚麼與護衛有關之事,告予四妹。
他環顧四周,將各種疑怨的目光盡收眼底,暗忖:「若四妹就這麼把人帶了去,定要引起更多的麻煩……
於是指指自己早就發現的幾處血跡,搶在她之前言道:「你們看這幾處血跡,並不是努吒爾回返時滴落的獸血,之所以這樣說,是從形狀和濃淡方向來看,只有疾速掠向那邊樹林,才會留下這等斜落的血痕。再看土地被磨的痕迹,是兩腳拖在地上所致,被拖拽的方向同樣是那邊的樹林,顯然不會是洞中阿月姑娘的細足所留,故此師妹才會猜測,可能有護衛遇到了甚麼兇險,我們快去看看……」
他這一番引說,吸引了所有人的心思,跟著他一路尋去,百丈外的林子里,只見小九跳竄,身旁樹叢中躺了一具屍身。
眾人走近查看,果然是努吒爾的隨從,面色極為蒼白,面容猙獰,目露恐色,脖頸下兩道齒咬的孔痕,半指之距。
「阿爾克!」努吒爾當先撲了過去,抱起屍身呼喊,原本就紅腫的雙眼又掛滿了淚水。其餘三名護衛也都一臉悲凄,或攥拳砸樹,或捶胸頓足。
「他失血極多,但看周圍稀少的血跡,如同從脖子這裡被吸盡了全身之血,這絕不是尋常野獸所為。」戎胥牟神情凝重,他發覺了兩具屍身的不協之處。
「到底是甚麼凶獸?都怨我,我不該留阿爾克一人守護阿月姐!」努吒爾陷入了深深的悲痛自責中。
誇娥師兄倒是眉頭一松,「大家都看到了,努吒爾師弟的人也同樣遇害,可見阿月姑娘的死並非是師弟所為!你們要相信師門的問魂之術。」
此時,村民見努吒爾哭得傷心,知道死者是他平日最為親近信重之人,也開始相信兩人真是凶獸所害。
怨憤漸漸平息,恐懼卻在人群中蔓延。
專食人內臟,吸人鮮血的凶獸聽也沒聽過。
「會不會是土螻?」忽有年歲大的村人提起。
「土螻不是早絕跡了嗎?」
「是啊,那傳說中的怪物,誰也沒見過!」
「阿公生前說他早年見過的!」
「當真?你不早說,你阿公也真是,這等凶獸,要提請仙門來處置才行!」長者訓斥著說話的年輕村民。
「土螻是甚麼?」鼎人玉好奇地問。
「傳說我昆崙山中有一種惡獸,其頭如羊,生四角,身如獅子,會吃人。」誇娥巨留轉頭對她耐心解釋道。
「那不是與開明衛玄甲上的圖刻相似?」
「人玉師妹,傳說咱們崑崙,上古便是天帝的下都園圃。帝君派大神陸吾下界掌管崑崙,陸吾之族便是開明神獸一族,人面而獅虎身,守護昆崙山,這才是開明衛之名的由來,也是玄甲所刻。而土螻比起開明神獸的人面,卻是四角羊頭,只是一種從上古存活下來的凶獸罷了。」」
「帝君可是軒轅黃帝?」
「師妹,那只是凡俗的見識,上古萬年,還不曾有我人族神農氏和軒轅氏。帝君是媧神族的帝君盤,前有帝君開天闢地,后帶媧神族造育我人族,更補天之缺漏,拯救我人族之難……」
鼎人玉怕被一眾師兄弟們小覷為凡俗見識,忙道:「我見過媧神遺迹的,只是不知道原來傳說中開天的盤古,造人補天的女媧都是媧神族的。三哥,不,嬴師兄,你說都是獅虎之身,那土螻不會是開明神獸與羊的雜血後裔吧?」
戎胥牟沒有回答,而是盯著死者肩膀上留下的幾道深深爪孔出神,不自覺摸了摸自家肩膀。碎骨雖長合了,但屍女的兇狠一爪仍記憶猶新,甚至想起來都隱隱發痛。他更記得屍女曾當眾飲血,「難道是屍女所為,她怎麼也來到了昆崙山?」
先後兩具屍身,他看出的東西遠不止這些,卻並未聲張。不但解釋起來麻煩,而且心中隱隱有種不安,因而選擇了默然。
有一點可以肯定,村女阿月當真不是努吒爾師弟所殺,這就足夠了,至於真兇,絕不是他們能應對的,還是留給師門裡的師伯們吧。
他拉著四妹退離了樹林,等了半刻。眾村人便陸續散去,有的收殮阿月的屍身,有的回村。前有仙使的問魂,後有努吒爾親信之死,不管是不是還有村人如阿山之屬,心有不甘,也再無理由能阻攔努吒爾的離去。
他平復了心緒,將其餘三名護衛留下打理阿爾克身後事,便隨師兄們啟程。
一行十餘人,翻越數座峰巒。
其間,路入數道山陣,皆由花樹水石築成,其中寒暑不一,光影幻象,地形無常,讓人尋不到出路,更藏有些致命的機關,被他們一一避開,除一少年粗心下受了重傷,被誇娥師兄棄留原地。
原來這些山陣也是入門的考驗一環。
之後又遇更兇險的一陣,布滿了奇花迷香,花陣暗合六十四卦無窮變化,內藏玄機,發出一種詭異的聲音,與迷香配合,能致人癲狂,亂人神智。誇娥巨留與開明衛們暗中吃過解藥。而戎胥牟等人卻大多沒能察覺,更不懂抵禦之法,便一個個陷入幻夢之中。
他再度看到了那日被黎師引發的惡境惡念,只是這次他有了經驗,心智未迷,凝神眉心,以自己獨有的巫血定了神念,驅散了幻象與幻音,從那滿是血屍的戎胥城亂中退了出來。
忙看向鼎人玉,她滿臉淚水,一動不動。
再看努吒爾,正狂亂地揮舞長矛刺著周遭,口中還不時喊些聽不懂的話語,也偶爾夾雜了「母親」之類的言語。
戎胥牟想喝醒他們,卻被誇娥巨留阻止。
二人倒是很快也自行清醒過來,其餘人也回神得各有快慢。
唯有一青年,倒在地上翻滾不停,全身陡然抽動,嘴唇轉黑,吐出了口黑血,便努著雙眼,死在了花叢里。
戎胥牟喊道好險,雖不明陣理,卻也清楚,若非有師父山巔的指點,提前泄過自己的殺意,自己必會如那時的狂亂,最終就算不反傷,也必然過不了關,上不得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