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乾為天,崑崙之緣(4)
血殺走後,戎胥牟收拾了一夜的心情,前往母窟。
他先是被司職的血面帶往一隱秘的洞窟深處,倒也沒甚麼特異,只是窟壁上刻著一副巨大的九州之圖。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這九州之分本為大夏所定,早已被大商棄用數百年。他曾在少學中學過。
在這裡,他被更換了血面的異種心蠱,據說反噬之威更大更恐怖,但也有好處,解藥能支撐兩年之久,比起無名眾每年都要服用,少了許多束縛。
血面的任務少有強制,大多依據刺客個人喜好選取,只是解藥需要一定的功勛來換取,不再是到日子便被賜予,這就逼血面始終要為母窟完成足夠的刺殺。
感受著心口安靜沉睡的異種心蠱,依然能幫他穩住心疾,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不知道十年過去了,霄妘是否有辦法根治自己的心煞?他忽然自嘲得一笑,難道自己還能上崑崙尋她不成。
他換上了一身質地硬韌,形狀似筒的紅袍,罩在衣襟之外。臉戴血面,邪異駭人的黑色豎眼,包裹著赤血之瞳,好象無時無刻不監察著身前的一切。兩隻眼孔就在玄黑眼眶之上,不仔細辨識,全看不清他一雙靈動的眼珠。
如願以償晉陞血面,他在山中人中真正有了一定的地位,不再是任人踐踏的螻蟻。
司職的血面,也問過他是否要加入任一七殺峰,卻被他乾脆地拒絕,同時也拒絕了招納洞中無名的權利,他可不想在身邊放上山中人的眼線。
之後打算前往殷都,邊做刺殺任務,邊與大哥子受聯手對付帝神教。
就在他查找著仇敵有關的刺殺任務時,竟意外發現自己委託血殺發布的尋人任務已經有了回復。隱伏在西亳的樁角,聽到過戎胥餘孽出沒的消息,而現身之處是南邊的伊邑和羅國。
戎胥牟挑選了個攻離山逃奴的刺殺任務,攻離山距兩地三四百里。
他略作準備,便於翌日啟程北上,再過艾國,沿大江西北而至匡國,由此北上,渡淮水,過蔡地,西北穿舞水、應國,再西北而行,到達伊邑。
伊邑本為殷都伊氏的一塊封地,在西亳之南,崇高山之西。
戎胥牟暗中打聽,得知西南四百里的攻離山,近兩年有強者統合了大批逃奴,聚在山中為匪為盜。周遭羅伯、應伯、伊氏為首的諸多宗貴,十分忌憚,派遣過數次執奴行討伐,卻屢次鎩羽而回。
逃奴首領顛世,僅有銅骨初成,卻能多次抵抗眾多宗族高手,可見其背後必有高人。再聯想自己這次刺殺任務,攻離山,太父,仇子滅,銅骨大成。這仇子滅便該是那個高人。
在伊邑的道旁坊間,他習慣地偷聽著周遭遠近的種種談論。忽然有幾人的低聲言語引起了他的留意。
那幾人操著濃重的周腔,他又怎會不耳熟,仔細聽時,卻是驚喜等著他,原來幾人商討的正是逃奴首領顛世。
「大人可是幫顛世化解了幾次氏族的刺殺,他卻對咱們依舊愛搭不理的,當真可惡!」
「屬下以為必是那個太父從中作梗,原本顛世已經被大人說動心了,怎知那個太父一出面,顛世的態度就冷淡下來。」
「是啊,屬下瞧那仇子滅似乎對咱們十分厭惡,大人是不是發現了甚麼?」
「你等儘管安心,我已經安排好了,等我命令,隨我上山。」
戎胥牟聽到這裡,眼中猛露精光,踏破銅鞋無覓處,原來那聲音的主人赫然是當年與鬼戎勾結謀算豹子的周使,後來更在戎胥城外混入災民刺殺自己。
……
攻離山,自西北向東南綿延五百里,形似卧牛,是大江、大河與淮水的分水之嶺。
山勢高峻雄偉,層巒疊嶂,奇峰突起。淯水從這座山發源,向南流入漢水。
山中有大寨隱藏,上千精壯有的巡山,有的防衛,有的練武,一個個年歲不大,但大多都有巫武在身。
大寨的議事廳里,一個二十齣頭的英武青年,下巴留著短須,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塊方石上。身側還有個石墩,一鬚髮皆白的中年,面容滄桑,斷了一條腿,一根銅拐杖搭在膝上。
「顛兒,你可是又見了周賊?那些周賊絕不可信,他們不過想借你蜀國先君後人的身份,圖謀蜀國而已。」
顛世抱拳躬身道:「太父,您總說殷商與帝神教才是大仇,那周人既然與殷商面和心不和,不正是我們可以利用之人嗎?」
瘸腿中年捋著白色長須:「顛兒,太父贊同你的想法,只是周昌不是易與之輩,手下人才濟濟,就是太父也不敢自恃能算計於他,何況是你,今日用時為鷹犬,來日棄時如敝履。」
中年忽然將手指豎在嘴上,噤不作聲,撐起銅杖,走到廳側,向外推起柏木廳窗,探頭望向窗外。十餘棵柏樹中,傳來「嬰嬰」的叫聲,更有紅眼紅喙白身勺尾的鵲鳥在枝頭蹦蹦跳跳。
「老夫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小,讓顛兒見笑了!」中年幽幽嘆了口氣。
「太父言重了,多虧了您多年的謹慎,才能讓孩兒們數次逃脫氏族們的捕剿。只是太父,如今全寨的青壯都是多年修鍊您所傳的巫武,已經越來越強,加上一些銅骨境的高手加入,咱這千人,足以在攻離山的三分地界抵禦任何侯伯的征剿。唯獨要防備不時而來的刺客高手,卻只能靠太父您一人,孩兒實在於心不忍,才會假意交好那些周人,孩兒看他們的高手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