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天火同人,屠龍四友(11)
廣袤的太行山林本多猛獸,但這一年卻近乎絕跡,或許是猛獸們獨有的嗅覺,讓它們在這一帶聞到了危險的氣味,遠遠避開;或許是有更兇猛的惡獸出沒,將它們獵食。
十餘帝神教的巫士,駐守在山壁下的山洞洞口,洞外的樹木盡數被砍倒,露出了一片空地。這裡離被屠的狄人寨子不遠,洞外擺了幾頭祭祀所用的牲畜。
「這個部寨的狄人也真夠蠢的,居然把山龍子當作神獸供奉,幸好這裡只剩下最弱的一頭,聽說其餘幾頭都被有蘇捕獲了,真是無知者無畏。」
「是啊,這個寨子估計遷到此地時日並不長,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山龍子是聚群而居,怎麼會有落單的,要不是那幾頭被有蘇護圈養在了有蘇獸場,我們到此屠的就不是一寨狄人,而是一窩山龍子了。」
「這山龍子夠凶,尋常山龍子個頭矮小,不過吃些蛇蟲鼠蟻,這異種山龍子,身軀龐大卻又迅猛,若真的數只聚在一起,怕是犀象也能獵食。」
「若無此等異獸出現,大巫主怎能懷疑此地藏著媧神遺迹,據說山龍子守衛遺迹,已經是兩千年前的傳說記載了。」
「不對啊,這等凶獸若當真兩千多年沒出現過,它們又怎麼活到今時今日的,難道它們每一代都不用獵食嗎,還是說發現的人都成了它們的口糧?」
「收聲……有敵人接近!」
就在他們議論得熱鬧,叢林間,有一道黑衣疾掠,帶著玄黑面具,身後稀稀拉拉追著有蘇高手,象拖了根數里長的尾巴。
「賊子,速速放下我家小君子!」「賊子,你逃不掉的!」
戎胥牟抱著懷中昏睡的小妲己,這一招在攸國便用過一次,倒是好使,所謂攻敵必救,如打蛇七寸。
他不禁想起當年無疆擄他時的情形,自己當初還會害怕,甚至害怕到哭鼻子,那時多麼孱弱,好在身後還有小巫醫霄妘一路保護。他看了看懷中肥嘟嘟的小妲己,原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自己如今也成了別人眼中的歹人。
他早就發現了路上隱伏的幾名暗探,此刻更是尋著聲音找到了帝神教的高手。儘管他的耳力不如百里聞風,但好歹也是能聽一里之地的人。
「自家人!」
接近帝神教高手,他漸漸放慢腳步,面具下故意重重喘著粗氣。
暗中觀瞧十餘人的身位,至少有兩人是同地位的頭領,顯然不可能兩位雲祝都留在遺迹外面,也就是說面前這兩位,肯定不會是首領。
兩頭領幾乎要對他出手,他用頤指氣使的口吻說:「幹甚麼?說了是自己人!快帶我去見五雲祝大人,這是他暗中吩咐的血祭童女,我奉兩位大人之命抓來的,大人等著急用!」
「什麼血祭童女?」其中一領頭巫士疑惑。
這時突然有冷箭不斷從密林射來,戎胥牟心中暗贊二哥的來箭恰到好處。
「來不及多說了,遺迹的事恐怕已經泄露了,此刻有蘇伯正派高手前來爭奪,快帶我去面見兩位大人!」他面具后的聲音顯得十分急躁。
帝神教此行本就隱秘,自然想不到會有外人知之甚詳,見他又是一副山中人的裝扮,所以也不疑有他。何況這神靈之地有個甚麼童子血祭,再正常不過,便趕緊派手下領著戎胥牟進入山洞。
戎胥牟跟著一名兩手各舉火把的巫士,進入石洞。
這是個不太起眼的尋常山洞,只是洞壁已經破開,露出後面一條下斜的洞道。
他順著洞道前行十餘丈,便來到一寬大的洞穴,四面是石壁,四周堆放了不少穀物,中央赫然倒著一頭山龍子,比獸場那五隻都要瘦小些。
莫非那些狄人竟然將凶獸養成了看管儲糧的犬獸不成?
其中一面石壁上,開啟著一座巨大的石門,半開半掩的石門露出後面漆黑深邃的洞道。
「果如四弟所言,這山龍子很可能就是遺迹的守護獸。難怪她要去獸場殺龍取血,就是想通過同類的血味,引這凶獸狂怒現身,好找到遺迹,聰明……但四弟為何能夢到這等所謂神靈的遺迹?是有人教過她但她忘了?那白衣女子?」
他心中揣測著,卻從未懷疑四弟所言之夢,或是因為自己也有奇怪的夢,或是因為她就是當年的女奴隸小丁,或是因為他們是結拜兄弟,或是她一句「保護大家的笑容」,又或是當年大丁死時要她勉強撐起的笑容,他也說不清楚,但他心中就是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相信她就算有所保留,但不會欺騙甚至害自己,這不是山中人刺客該有的。
「雲祝大人沒有吩咐我們下去,所以我也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巫士將一支火把遞給他。
「兄弟,知不知道裡面有甚麼?」
「這我哪裡知道。」
「嗯,我自去與大人匯合罷了,只是血祭是開啟遺迹的重中之重,切不可讓外人下來打攪到大人們,替我轉達外面諸位,死命也要守住入口。」
這時上方的廝殺之聲已傳入他的耳朵,看來身後的有蘇追兵與帝神教已經短兵相接了。
十餘裡外,有蘇忿、有蘇護兩兄弟,正率兩千兵將急匆匆徒步趕來。
「三王子,你說的媧神遺迹是不是真的?」有蘇忿自侄女被擄,就始終緊皺眉頭,「我怎麼從沒有聽過,族中也未有隻言片語留傳。」
「請有蘇伯相信受,受絕無虛言,我王族也早有記載,況且我這次來便是專為暗中搜尋它而來,豈會在這事上扯謊欺瞞。」
「三王子,我們俘獲的異種山龍子,當真是這神靈遺迹的守護獸?」有蘇護將信將疑。
「當然,我正是聽說山龍子在有蘇出現,才確定遺迹就在這一帶,只是沒想到被山中人更早一步發現。神靈遺迹事關重大,其中據說有神靈之秘隱藏,我們必須要搶在山中人之前奪下。」
子受露出一副不甘的樣子,心中卻在想:忘了問三弟,是該對山中人捷足先登而不甘,還是不得已來有蘇搬兵而不甘。
有蘇護聽得雙眼一亮,當即吩咐手下加快了腳步。
有蘇伯卻憂慮道:「我只想妲兒沒事,那山中賊子所喊的血祭又是怎麼回事?」
「這我就不得而知了,神靈血祭嘛,尋常之事……聽上去小君子妲可能真會有性命之憂!」
「該死!不是說山中人前些年就隨著平盂伯叛亂而被剿滅了嗎?無能之輩!尸位素餐!」有蘇伯破口大罵,一改平日的溫和。
身位親父的有蘇護反而在安慰兄長,「大哥莫急,相信咱們的妲兒,吉人必有天佑!」
子受暗嘆三弟的厲害,只從昨日獸場的片語只言,便料到了小妲己的習慣與喜好。一早喬裝有蘇人,在小君子與母妃的寢寨附近,販賣小獸,更用四弟那靜下來憨態可掬,動起來靈動可人的貓狐,吸引著對方。
因一切變起倉促,侍衛們猝不及防,也只能勉強追逐。其間又有四弟在暗中搗鬼,阻撓有蘇高手的攔截。而他自己,卻被安排早早求見有蘇伯兩兄弟,透露了遺迹的消息,並搬兵求援,才拖住了這兩兄弟,讓小妲己亦如昨日私跑出去玩樂。
馬上兩方就要接戰,如此簡單的攻心之計便將兩方弄成死敵,他怎麼想都覺得難以被破解。三弟有言,若帝神教敢自承身份,他這個大商王子便會矢口否認。咬死對方是山中人,誰叫對方穿的儘是山中人的黑衣,而不是帝神教的巫士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