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澤水困，周原驚變（12）
戎胥仲潏自從孫兒被無疆挾了去，便派出不少腿腳快、善追蹤的族人，遍尋無果，不知發了多少次雷霆怒火，可憐四子季廣更成了老父嘴邊的出氣之人。
吳伯泰已死，真兇業已查明，在商容的建議和戎胥仲潏的催促下，子羨與周昌終於在岐城下達成和解。
戎胥撤兵，而周昌則會率一大行侍衛，親隨大王子入殷都朝見托王，一來探望二來解救父君。
子羨也痛快地將其餘俘虜盡數歸還，其中自然包括周昌那斷臂的大子周威。
如今已遠離岐城，戎胥與周兵千人聯兵當先，三百周兵精銳護著周昌緊隨其後。
戎胥仲潏此次攻岐，帶來的是一支三千人戍旅，如今大部已被遣走，由千夫長與多位百夫長率領，也包括四子戎胥季廣，走岐山北，取戰馬，繞過密國，返回戎胥城駐守。
戍旅，是一旅三千之數以戍邊駐守主職。
短時間離開戎胥城還好，若是長久不歸，怕是西北兩方的戎族多部，除了交好的犬戎，都不會放過侵襲掠奪的機會。
回師的路上，商和戎胥兩方都派出了大量探子，一邊查探前路，一邊搜索著小君子牟的下落。
戎胥甸聽著驪戎氏不時被回報急哭，也是越來越焦躁。
忽然有探子回報，只說發現了小君子牟，被一巫武高絕的老者擄挾，當即帶著營中僅有的十餘騎將領趕來。
戎胥仲潏在山坡前仰望，一眼便認出了老對手周伯季歷，更看到其懷中的孫兒，勃然大怒。
他催動胯下青犀，直衝而上，「牟兒莫怕，阿爺來救你～」
「孫兒沒事，阿爺，多虧了……」
仲牟急忙解釋，但話未說完，便被周伯一指點暈。
「季歷匹夫，虧得老夫認你是咱西土豪傑，真箇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在殷都囚傻了，竟然要用稚子為質！快快放下我家乖孫，虧得老夫在岐城下對你那些不爭氣的族人留手！」
周季歷聞言暗道不好，他又怎麼不熟悉對方的強悍，若真在岐城發了威，族中子侄怕是已傷亡不輕，想到這裡也不禁大怒道：「好你個匹夫，趁老夫不在，欺我後輩，你又算甚麼豪傑！來來來，咱倆好久沒有動手，先戰它三百合！」
他將仲牟輕輕放靠在一塊岩石之上，轉身迎著戎胥甸沖了下來，哈哈大笑不絕。
戎胥仲潏見周季歷放下了孫兒，暗暗鬆了口氣，縱下青犀，將長刀插在地上，也迎將上去。二人也不廢話，狠狠殺在了一起。
赤手空拳，卻拳拳到肉。罡勁十足下，塵土大作，周遭石木盡數崩碎。
兩人戰得聲勢浩大，其破壞不遜於數十人混戰。
戎胥仲潏以族學『伏獸殺刀』，化掌為刀，或劈、或砍、或扎、或撩、或削，罡掌百斬，破土分岩。
周季歷則以他這一族始祖傳承的『后稷（jian）法』應對，化指為戈矛，或戳，或刺，或勾，或削，罡勁透指，碎木穿石。
就在二人激戰正酣時，東面有追兵趕來。
當先十餘人，打著『黃』字旗號，遠遠跟著數百兵將，擎著『程』字旗。
最前方一將，被數十條壯碩的凶犬圍著，中年模樣，身材不高卻粗壯過人，一臉橫肉抖動，遠遠便喊：「周季歷！你這該死的老匹夫～看你還要逃去哪裡？」
「黃袞小兒，來來來，老夫正戰得不過癮，你也一起罷了，哈哈～」
「混賬～與人聯手，老夫丟不起那人～黃袞，你給老夫躲遠點，省得周季歷他敗了不服！」
被稱為黃袞的追將，正是黃氏的族長，也是甸爵，在商國王畿（ji）內有自家的封地田邑。因善於豢養鷹犬，被商托王授予犬亞。
『亞』是大商高等將領的官稱，而犬亞則需豢養大量獵犬，司職看守和追捕罪人與奴隸。
黃袞這一路損了無數族中好手，火急火燎的取捷徑而來，怎會在一旁看二人對戰。再加上兩人那隱含的輕蔑，讓他怒火中燒，卻又無奈，他雖煉到銅骨大成，但始終無法突破罡身，三鼎之力便是瓶頸，根本無法加入眼前兩位罡身猛人的戰局。
他心中不甘，一陣張望，發現遲遲而來的千人師行。為首坐在寬闊的四馬大車上的大王子羨，被商兵簇擁護衛著。
他眯了眯眼，高聲道：「下臣黃袞，奉大王和伊相之命，前來追殺逆賊周季歷，還請大王子助我～」
說罷也不顧戎胥甸的不悅，便招呼身邊好手，以惡犬當先，殺向周季歷。
這一舉動，自然惹惱了戎胥仲潏：「黃袞，你這矮子！敢來壞老夫的興緻！」
「戎胥甸恕罪了！我黃氏看管周季歷，如今這老匹夫脫逃，我全族怕是要獲罪，哪裡顧得上這許多……」黃袞心中還有一層計較，自己要將功補過，可不能由著戎胥甸奪了首功。
遠處千人臨近，卻尤為肅靜。眼前便是當世頂尖巫武的對戰，難得一見，看得眾人目不轉睛，此時發現黃氏的攪亂，心中也是腹誹不已。
前方的子羨皺著眉對姒妃道：「我記得羑（you）里作為塞庫是黃氏和費氏共管的，黃犬亞負責羈押周季歷，而費塞正負責羑里塞庫的治理。兩方都是我大商的強族，父君還命帝神教做了多番防備，怎麼仍讓他逃脫？若是讓他與後方的周人匯合，便是虎歸山林，父君必然怪罪於我！」
同車的有莘姷姒見男人憂心，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如今有戎胥甸和黃甸兩位大人在，周季歷沒有車陣相助，看模樣身上傷患也是不輕，被擒是遲早的事情，你不要太過擔心！可以讓後面的將士做好應對周人的準備。」
「對，讓后軍戒備，是我慌了神，幸好有你在身邊！」
她溫柔的笑了笑，忽然留意到遠處山坡上的仲牟，「咦～那邊躺著的是不是……好像是牟兒！羨，快快派人把他救回來！」
她也回頭找了找遠處戎胥兵陣中的驪戎氏，見她尚未注意到牟兒那邊。戎胥甸本要將五兒婦和孫兒伯來遣回族地，怎奈丟了愛子的女人無論如何也要跟來。
少頃，商兵便將仲牟解救回陣，其間周伯季歷僅僅在殺戰之餘撇了一眼。
仲牟悠悠醒轉，已在大王子的車馬上。他被有莘姷姒摟在懷裡，如娘親般的香氣圍攏著，讓人一陣安心。
「牟兒，你醒啦，有沒有受傷？別怕別怕，這裡很安全，姒姨不會再讓人傷害你！」有莘姷姒心疼道。
她見孩子搖頭示意無礙，心頭大石也落了地，暗暗替妹子歡喜，忙吩咐侍衛：「快去把戎胥少夫人請來！」
話音未落，卻聽后陣殺聲四起！
終於，跟在後方的周昌發現了前方的異動，探查之下，竟是父君在被眾人圍剿，當即率手下三百餘眾全力攻殺。
戎胥和商國的聯兵精銳都在前陣，后陣雖然戒備，但也抵不住周人兇猛的攻勢，被不斷破陣突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