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澤水困，周原驚變（5）
驪戎氏和淳夏緊隨報信的兵士來到前面的營帳。
吳人、戎胥人、商人，亂鬨哄一片。四周是倒塌的營帳，一片狼藉……
跟在娘親身後的仲牟記得這裡便是白日路過的吳伯寢帳。儘管多座營帳塌毀，但他依然能認出。
「莫非吳伯死在了自家的寢帳？」他心中想道。
四周眾人圍聚，有喝止，有謾罵，有議論。
中央的汪芒丘山拳如重鎚，腿似銅柱，居高臨下，拳腳間逼得戎胥伯承和族中另一位千夫長聯手仍節節退敗，頗為狼狽。
麾下數名百夫長也死死盯著吳國巨人，準備隨時殺入場中接應。
四伯季廣也正在與赤著上身的無疆激斗，倒是不分上下，但都是一臉兇相，殺紅了眼。
陡然間，汪芒巨人硬拼著挨了戎胥伯承一腿，卻抓住另一戎胥千夫長的破綻，連續拳腿猛攻，逼其趔趄後退，邊吐血邊單臂伏地，不及起身，更有重拳襲面而來。
危機之時，忽有一隻手掌插入其間，罡勁灌注，橫掃而出。
汪芒丘山只覺被數座銅鼎撞擊，連續大退了十餘步，狠狠砸在半立的帳幔之上，呲啦一聲，人帳應聲倒地。但汪芒丘山一個后滾便又再度站起，才發現擊退他的正是戎胥甸。
他知道自己討不得好，大吼道：「你等戎胥奸賊，害我君伯，今日除非我汪芒戰死在此，不然定叫你等血債血償。」
「休要誣陷我等，分明是你等將吳伯害死，卻你故意挑釁，引我兄弟出手。」回吼的是四伯季廣，他見父甸已到，便沒有再與吳國侍衛長無疆糾纏，但他無意間看到驪戎氏一行時，目光卻有些閃爍。
此時，先前被激斗吸引的仲牟，也注意到中央倒塌的帳幔中，半露著躺地的一具屍體。遠遠掃了一眼，他便認出死者正是吳伯。
「大王子到了！你等還不住手？」周圍有商將喊道。
「參見大王子～」「請大王子為我君伯做主，嚴懲戎胥真兇～」許多人跪地道。
「吳人滿口噴糞，大王子可要主持公道啊～」戎胥季廣也退出與無疆的戰圈喊道。
「老子，先滅了你！」赤身斷髮，紋著蛇鳥圖案的無疆兇狠地吼向季廣。
「放肆！」子甫喝道，只見他引著大王子羨步入場中央，商容跟隨其後。
子羨並未理會爭執的雙方諸將，徑直來到吳伯的屍身跟前查看。
子甫上前，將虛遮的帳幔清除。
吳伯屍身完全露出，仰躺，微微翹首，殷紅了身下的毛氈。毛氈上是落了不少被血粘著染紅的白色斷髮。脖頸處露著一段黑色長匕，顯然是從脖后刺入，貫穿脊柱和喉嚨。
仲牟和身前的驪戎氏大驚失色，因為他娘倆認出那柄長匕，赫然是仲牟被擄后帶回的黑匕。
仲牟也才想起先前醒來，並未留意它的遺失。但他卻清楚地記得睡前將其放在了枕邊。
「真的是族人所為？否則我的黑匕怎會成了兇器……我這黑匕，知道的人並不多，娘親、大哥、四伯、姒姨，對，還有止叔。」他隱隱想道，「會不會止叔的死與吳伯的死有關？」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伯不是去會見岐城之人了么？怎會死在這裡？汪芒丘山你說！」
汪芒丘山被子羨點名，跪在地上回道：「大王子，是我與無疆兄弟先去了會見之處探查，並未有周人埋伏，於是便在那裡等候君伯，沒想到既沒有等來周人，也沒有等來君伯。我兩隻覺事有蹊蹺，便回營查看，誰知君伯早已離營前去與我二人匯合。」
「慢著，你是如何得知吳伯離營的？」問話的是商容。
「我們回來時，問過守衛寢帳的侍衛們。」他指了指跪在一處的十餘侍衛道，「定是戎胥這些賊人半路將君伯刺殺，卻又將君伯屍身偷偷挪回來。」
「此話怎講？」子羨問道。
「我與無疆帶著眾衛兵，前往密會之地找尋，卻始終不見君伯，回返時，讓兵士請戎胥千夫長幫忙搜索全營，誰知戎胥千夫長與手下出言不遜，一時激動，我等便動了手，誰知撞毀了幾座營帳，才看到吳伯的屍身倒在這裡。」汪芒丘山將來龍去脈大致述說。
「你等最後回營時，可曾確認過帳中情形？」
商容剛剛問出口，便被蹲在吳伯身邊的子甫打斷。
他正用拇指擠著食指的傷口道：「這黑匕，不是銅黃，竟然如此鋒利，輕輕摸碰便能劃破我的手指。我雖初入銅骨境，但畢竟皮肉大成如甲。此匕雖是玄黑，卻不可能是由軟塌塌的鈆（qian）玄所制，更不像是銅黃……這等不凡的兇器，大王子，我看只要知道它是誰的，那行兇之人便一清二楚了！」
商容聞言也觸了觸黑匕，對大王子肯定道：「雖說吳伯年邁，血肉已敗，但一匕便斷了他的脊柱銅骨，容本以為是兇手巫武太強，如此看來怕是借了這利匕之能。」
子羨和商容雙雙環視著周遭，商容率先問道：「季廣百夫長，容看你似乎是識得這柄黑匕的。」
「不認得，不認得，別亂說，哪個認得，都看我幹嘛？」季廣急忙搖頭，見他如此失態，反讓眾人起了疑心。
戎胥甸心中也是咯噔一下，難道這刺殺與老四有關，「你個混賬，認得便是認得，若真是咱戎胥的人做的，站出來說個理，看看老夫認不認？」
「爹，真不認得。」季廣推脫道，卻忍不住數次瞟向驪戎氏。
這下連戎胥甸也看出了不妥，「驪戎氏，你說！」
「爹，是，不是，我不……」驪戎氏舌頭好似打了結。
「你們要氣死老夫么？」戎胥甸幾步來到驪戎氏身前，怒瞪著五兒婦。
「是我的，阿爺！」伯來突然瞪眼喊道。
仲牟本猶豫著開口替娘親解圍，猛聽得大哥承認，便又畏縮下來。
子羨冷道：「戎胥甸現如今怎麼說？」
這時季廣突然喊道：「淳夏，你快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