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的世界 四
暗，夜且至。
“白叔叔明晚才回，雲哥哥先在房裏睡了，悅兒去煎藥。白叔叔叮囑了，這幾你先不要去練武了。”蘆本悅一邊收拾著櫃裏的中藥，一邊道，她頓了頓，透露出些遲疑，向白莫雲瞥了一眼，“劉武師不在。”
“嗯。”白莫雲十分安分地躺在了他的床上，他睡著感覺好硬，磕得慌。他原來麻木的身體還感覺不出來——下麵隻是一塊厚實的木板加上一層薄薄的涼席而已，連床墊都沒有。被子也很薄，躺上去有一種涼涼的感覺。對他來，簡直是躺在冰冷的石塊上一樣。
蘆本悅頗有些驚訝，回頭看了看乖巧地躺在床上的白莫雲。要不是看他十分慵懶愜意地躺在床上點了點頭，她甚至以為是哪個早回的調皮孩在門口瞎嚷嚷。
蘆本悅的目光正好和白莫雲的偷瞥撞在一起，四目相對。白莫雲沒有注意到她微妙的表情，隻是老臉一紅（呸呸，老字去掉），十分識趣地把目光收回，裝回高冷的表情。一副“我才沒有偷看你哦，我隻是看看晚上清冷的月亮”的毫不在乎的樣子。
她稍稍愣了一會，旋即甜甜地笑起來。
“雲哥哥，我走啦!”
走吧，孩子。最好快點……咦，我怎麽有一種陰惻惻的感覺……時候動畫片看多了嗎？
白莫雲看看她嬌的身影跌入檻外無盡的黑暗中，心中有些空虛和一點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最好……還是不要走了……該死的，怎麽又想起幾前吃的悲劇狗糧了
…………
“好涼啊……”蘆本悅從門口出去後，整整十分鍾都沒有回來。白莫雲感覺自己像砧板上的死豬一樣，好像把自己給躺爛了都睡不著。他把手從並無甚用的薄被中伸出，在自己頭頂上方隨意的晃了晃，拖長了聲音抱怨起來。
果然，這才是他正常的生活狀態，過了這麽久，他也慢慢的恢複了平靜，心中靜靜想起其他的事情來。
唉，這房子怎麽這麽擠？
白莫雲躺了半，現在才發覺。
白莫雲所居的院其實也不，相對於他以前的住所來，已經算是很大了。加上後院的亭，足足二百多平米。休息的主臥也比他原來的房間要大幾倍。可是與愛兒的家相比，那還真是巫見大巫了——一個浴室都比這大幾十倍（身高壓製）。
這裏的擺設不多，除了一些幫雜七雜八東西的大木櫃子，就隻有一張可憐的硬床和幾盞漆色新鮮實則老舊的油燈了。
為什麽自己當時會認為這些東西是華貴的？因為它們華麗的花紋？
白莫雲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伸向半空中的手垂落下來，狠狠地砸在木板上。對白莫雲來，這是一種促進清醒的方式。
所以，愛兒呢？
從自己出那句話後，愛兒就再沒有對自己傳達過一句語言。
生氣了？她不是係統嗎？白莫雲回想起自己的那句話，現在想想，好像真的有點兒過分。他的思緒開始混亂起來，嚐試著想象愛兒生氣的樣子。
白莫雲默默地把這個念頭在腦中劃去了——他並沒有見過冰山燃燒的樣子，所以根本想象不出來。
先放放，先放放……白莫雲歎了口氣，畢竟愛兒似乎可以窺探到白莫雲的每個想法並且給出非常那啥的評價。白莫雲實在不願意乃至害怕自己在想愛兒的事時，自己的腦子中幽幽地飄來幾句淡淡的嘲諷……想想也忒難受啊。
今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在床上左右翻滾三十多次後，白莫雲如此想到。
他經常在床上來回折騰，沒個一兩個時是睡不著的。其母給出的解釋是腦細胞過於活躍，過於興奮，所以睡不著。白莫雲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麽興奮的地方，隻是每晚上都要想想白沒有好好想事情。要是晚上追番的話，他就會為看到或甜蜜或憂鬱的劇情思來想去。如果是HappyheEnd，他便接近瘋狂地想知道後續的劇情，於是睡不著。反之，如果是致鬱的，他就瞬間自閉，一邊翻滾一邊默默的歎息，所以睡不著。結尾劇情模糊的就更讓他致鬱了，一邊默默的歎息，一邊瘋狂地想知道下一季的劇情，甚至還帶了幾絲憤慨——你＃P市粗口＃!故事都講不清楚，女主最後到底怎麽了？男主最後到底怎麽了？能不能不要搞得這麽有意境搞得這麽文藝給一個模棱兩可的結局啊!你想裝＃P市粗口＃，我懂。但能不能給我一個明白一點的結局啊！
不過，如果當晚打遊戲的話就簡單多了，確定一下目標，幻想一下美好前程就足夠了，剩餘的時間去請參考上一段。
在1歲之後，他成功地從499畢業了，然後怒刪王者吃雞。白莫雲表示我一心向道，隻有學習才能賜予我幹渴的靈魂以救贖～白莫雲一邊幻想著美好的前景一邊板著臉癡癡地在心裏狂笑。
此後，他確實保持了一兩，之後也就追網絡，自己創作之類。再後，也就點點限免的賽特斯，玩玩鋼琴塊之類。他自認為已經放棄了那些無聊的遊戲了（可惜無聊的不隻有遊戲）。大概九月前，看約戰入坑，才開始追番的。江湖有道之流接觸時間也就幾月，白莫雲覺得與自己的性格對得上，於是便借此打發時間。以至於以後沒有什麽時間可以打發，還是要繼續。畢竟他也沒什麽事情可以幹了，除了瞎想之外。他並不喜歡學習，它似乎並不可以帶來什麽顯著的成就，至少班裏人不會因為你成績好而去親近你（特別是在你長得不太好看的情況下），隻會尊重你。要真獲取人氣，還不如多多搭搭話，學學段子。
白莫雲不明白，他沒有渴求過多數人尊重，因為他並不在乎那群人——完全不在乎。即使他們突然發瘋成群結隊地在學校中喊“白莫雲是製杖”他也不會太在意的，畢竟他們隻不過是一群有名字的動物而已。他在意的往往隻有一兩個人的眼光，其他人的態度實在是一個很次要的問題。唯一可以在意的地方，就是他人的表現是不是間接的體現了自己的糟糕？那個人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到底，他終究沒有擺脫不斷更換書皮和內容的書和冷冷的位置。
唉，知道白莫雲現在又瞎想到哪去了。
…………
不知道多久過去後。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啦!那丫頭（的好像你有多大的亞子）實在是……好美啊。自己從前怎麽沒遇到這樣的人呢？白莫雲心中仿佛有一群雄壯的散發著男性荷爾蒙的大公鹿四處亂撞……
白莫雲打了個哈欠，實在等的無聊，無端地打了個響指，往門外望去。
響指沒有打響，今偏偏好像一點月光都沒有，蘆本悅沒有關門，外門也沒有一點光亮投進來。估計是被擋在了密密匝匝的雲層下，不定要下雨呢。
白莫雲忽然感覺到了一身輕鬆。
因為作業……全都沒有了!
對於像他這樣一邊打崩崩崩一邊寫暑假作業的人來，這似乎是一種解脫。白莫雲頭一次沒有感覺到人生流逝的惶恐，他終於可以靜靜地靠在床頭上，期盼著門外的黑幕中能衝進來一個嬌的俏影。
每當下雨，看到空灰暗下來，鉛色的雲層顯，無比沉重，白莫雲有些擔心它會垮下來，更擔心的是周末兩的追番計劃會被巨額的作業給拖垮下來。白莫雲並不喜歡下雨的原因隻是這份來自上的壓抑讓自己更難好好地去做正經事了，也完全沒有這份心情。他隻想窩在自己的房間裏享受他的快樂。這樣的話，就算壓抑也沒有關係，至少不會讓人感到煩躁。也是會滋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堆積的作業。
而現在那些堆積的作業已經全去了國，至少目前還有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盡管自己並不認識她。起來，第一就跟係統吵翻的主角他可能是第一個。不過，這都不重要。至少，他感覺自己好像比以前更好受了一些。
相比於某個拿著盾的穿越者，他似乎已經算幸運了。
更難得的是，關心自己的人……是個那麽可愛的女孩～
白莫雲以前喜歡張婉萌的時候，盯著QQ看。回家第一件事——看看發給她的信息回了沒。第二件事——看看她的QQ空間更新沒有，有沒有發什麽新的帖子。第三件事——請參考白莫雲以往的消遣方式。
如果回了信息，哪怕隻是一個過期的。“在啊”白莫雲都快樂地想往自己的臉上貼十個“快樂”，然後十分興奮地秒回信息。張婉萌好像對誰都很溫柔，偶爾也會發兩句話安慰安慰，他滋潤一下他幹涸的心靈。白莫雲這時候就會飄到上去了，好像全宇宙就他一個幸福的人一樣。
他當時才不在乎滋潤他心靈的是生命甘泉還是代謝廢物(含著代謝廢物的水，還有一些無機鹽和尿素之類的)。他就是覺得很幸福。
白莫雲覺得當時他很傻，別人稍稍施舍了點顏色就覺得自己可以開染坊。別人和自己發了幾句話，就覺得自己有可能。別人隨便糊弄一下自己就高興成那樣。他真心為當時的自己感到悲哀且羞恥。不過，如果那晚上張婉萌主動給他發了好友申請。他不認為自己可以逃離以前的結局。畢竟，他是忍不住的，他無法無視那種幸福感。
白莫雲的好意她可以無視，白莫雲的留言、點讚被視作“騷擾”，白莫雲憋了很久很久的信息得不到回答。下次如果主動找到他，多半隻是作業不清楚或者有書沒帶回來，考慮到他回信息比較快，所以找他幫忙而已。或者看他什麽時候都不會無視自己的信息，故叫來打遊戲而已。
而且，她是有喜歡的人的。白莫雲很清楚，但就是不肯放棄。
“雲哥哥～”
唉？這是……餘音繞梁？
白莫雲下意識將眼光投向門口。
“藥煎好了。”蘆本悅笑著將一個木盤端進來，白莫雲吃了一驚，昏沉的精神狀態馬上覺醒過來，支撐著上半身坐起來，禮貌性地對著蘆本悅和那碗飄散的死亡氣息的黑糊糊微……笑？
等等，我為什麽要喝藥？我又沒病，身體健壯的很，甚至出現了六塊腹肌……（十分感動）。雖然白莫雲並沒有一些矯情的孩兒那樣見到中藥就哭爹喊娘，但他也絕對不喜歡那個味道，並且盡量敬而遠之。
但是，不喝是絕對不行的。
你以為像白莫雲這樣的人可以拒絕嗎？可～以～嗎～!結果不言而喻。
“謝……謝。”白莫雲深吸一口氣，全力運轉起他的“阿Q心法”。
算了算了……不就是喝一碗藥嗎？雖然有那麽一啊麽苦，但良藥苦口利於病，肯定可以強身健體，活血祛瘀，不好還可以補腎益肺養精氣，看這黑寶石一般的成色一看就蘊含著無盡的營養，不斷冒著的泡泡更是可以看出其中真氣精純至極。如果此時放下尊嚴去買一瓶茗同學的話，不僅會徒增體內的水分，增加尿床的風險。不定還會正好使自己糖分過量，引發糖尿病和高血壓，搞不好還會讓自己的胰島壓力過大，從而瞬間爆炸，螺旋升……
嗯～想喝的欲望忽然就暴增起來了呢!
白莫雲一把將藥灌了下去。
“阿Q心法”是白莫雲長期磨練造就的頂級功法。考試別人考好了，自己卻吃癟了時，白莫雲先是默默難受一會兒，然後心中念叨：欲禍人，必先以微福驕之……這次考好了之後下次估計還得砸，沒考好不但可以增長見識，查漏補缺，明白自己的短處，還可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考好了之後不但內心浮躁驕傲，而且大都會放輕對自己的要求，降低自己的水準，下次翻車是必然之勢……
看見張婉萌和張陵愉快的談話時，白莫雲先是氣得牙癢癢，然後瘋狂運轉阿Q心法：年紀近什麽女色？勞損筋骨，摧殘精神，整日泡於淫樂之中，雖然現在考的比我高，雖然現在長得比我帥，但以後必然會因此變肥變宅，容貌全毀智商全無，然後舔到最後一無所有啊啊啊啊啊啊啊!(這…這是受到了多大的苦啊，這已經是變態了吧…)
不過，白莫雲明白，阿Q心法實際上並不能改變些什麽，張陵成績依然是那麽好，長得依舊還是那麽帥，甚至身材連女孩都為之嫉妒。他隻是單純地在心裏安慰自己罷了，心裏再這樣詛咒過後，他甚至還有些對張陵的愧疚，畢竟平時張陵待他挺好的。或許，這辦法真的很有效，但是，白莫雲還不打算去依賴它，他也需要自己的奮鬥，這或許就是他的要強心吧。
誒？居然不是苦的!白莫雲甚至有一種喝肉湯感覺，是他阿Q心法運轉過度導致舌頭癱瘓了？(話這個和舌頭有什麽關係)
“這些都是大補的藥材……白叔叔每都會讓我煎一點與你，平時你本是不肯喝的，喝了也是浪費……悅兒便跟你這隻是一些普通的湯藥，但對練武有很大幫助的，雲哥哥便一口全喝了下去……”悅兒默默將盤子收起，透著清澈光芒的雙眼含著幾分期盼地望向白莫雲，仿佛盼望著他能記起些什麽。
“嗯……謝謝你。”白莫雲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盡量想編出一些能的話，但仔細想想，又好像什麽都不出，隻能簡單地回答致謝。
“以前……悅兒是不敢和雲哥哥這些的，因為，雲哥哥一聽見但現在，雲哥哥……”蘆本悅著著，似要哭出來一般。白莫雲一下子驚慌了起來：“誒，等等，冷靜一下……”
“時間到……現世逆轉開始。”
耳邊是愛兒的聲音。
不，仍然沒有聲音，自己腦子中收到的仍然隻是信號而已。白莫雲瞬間驚慌起來，漸漸地，心中好像有什麽破碎開來，似乎隻是薄薄的一層物質，但破碎時卻極為尖銳。隻聽見一聲脆響，白莫雲胸口極為刺痛，好像被生生挑下的一層皮似的。
四周的場景瞬間扭曲成螺旋狀，然後變得漆黑。白莫雲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閉眼以及自己那掙脫束縛般狂跳的心髒。他迫切地想睜開眼來，希望眼前的一切能夠重新回來。
不，一切都沒有回來。
回來的，是熟悉的床和花板。。
白莫雲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一下子癱軟在床上，呆滯地將手舉起，似乎想用手擋住這純白的花板。身體下柔軟的床鋪已經證明了，這裏確確實實是自己原來的世界。
窗外風雨不停，嘈雜不止。愈來愈盛的雨瘋狂地拍打在窗戶的玻璃板上，發出盡管微卻震人心魄的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