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地端起酒杯,半晌,才緩緩出聲道:“也許他們跟衛韶之間的合作出了問題,西北那邊傳來的消息,衛韶私下招募的那二十萬大軍,分成了兩派,一派有一個叫張蒙的人帶領,另一派則是跟著陸樅。”
“陸樅?陸禮的兒子?”
前年元宵,刑部尚書邢堯被衛王派出的死士暗殺,當時為了不打草驚蛇,加上當時的戶部尚書陸禮貪墨糧餉的案子被邢堯查出,言淵正好順勢將刑部尚書被殺的案子,栽到了陸禮的頭上。
陸禮被判秋後問斬,而當時,陸家的其他家眷就是被發配到了西北充軍。
當時,他們暗中查到陸家跟衛王有勾結,將陸家發配到西北,還有一個目的,自然是想辦法接近那二十萬大軍。
陸家的人去了西北,肯定會聯係西北那邊衛王的人。
而他們的人,也正好可以通過陸樅,滲入到那二十萬大軍之中。
“沒錯,就是他。陸禮當年貪走的那批餉銀,就是養了這二十萬大軍,陸樅去投靠衛韶的人,不會太難,正好我們的人也滲透進去,這次從西北傳過來的消息,不會有錯。”
“還有呢?”
“陸樅手中的十萬大軍,出現糧草不足的情況,而張蒙那邊卻糧草充足,時間一長,陸樅手下的士兵就有些偷偷投到張蒙帳下去了。”
言絕的手,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中的杯沿,沉吟道:“民以食為天,那二十萬大軍形成也就這兩年的時間,想要讓他意誌堅定到能一直忍受饑餓,怕是很難做到,給軍人斷了糧餉,這可是行軍大忌。”
言淵勾了勾唇,道:“所以,我懷疑那二十萬大軍當中,有十萬是神機堂的手筆,當初我們隻是查到神機堂有參與西北那二十萬大軍,卻並不知道這二十萬大軍中,神機堂就占了十萬,最近,衛韶的動作這麽囂張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西北那二十萬大軍在手,如果神機堂跟衛韶之間出了矛盾,衛韶手中最多就十萬兵馬,加上陸禮出事之後,衛韶手中沒有足夠的銀兩去養那二十萬大軍,所以……”
說到這,言淵忽而諷刺地勾唇一笑。
“所以,那二十萬兵馬,原本一直是神機堂出資來養,如果神機堂斷了跟衛韶的來往,衛韶手中那十萬大軍就沒錢養兵了。”
言絕將言淵的話接了過來,跟著,又想到了什麽,眉頭驟然一蹙,“現在衛韶手中的十萬大軍,已經開始慢慢投到神機堂的手下,等時間一長,神機堂擁有了二十萬大軍,怕是比衛韶要難對付許多。”
“沒錯,我想,這也是神機堂的人打的主意,他們應該清楚衛韶沒有足夠的錢去養他手下的十萬大軍,等時間一長,他們不用費吹灰之力,就能吸收掉衛韶手下那十萬兵馬,到時候,他們完全可以不用借衛韶之手,就能起兵打到京城來。”
言淵讚同地點了點頭。
這幾年,神機堂在民間日益壯大,他們的人滲透的民間每一個角落,身份也各自不同,說不好這朝中也有他們的人。
神機堂的勢力,遍及全國,這也是他們為什麽這麽多年,始終沒辦法查到他們幕後主人的原因。
他們的手中,有前朝墨家留下的金銀珠寶,加上這幾年各個方麵的壯大,別說十萬大軍,二十萬大軍,他們要想養起來,也絕不是難事。
“連我們都能想到的事,神機堂也能想得到,所以,這一次的行刺行動,不是更加讓人覺得可疑麽?這麽多年都等了,他們何不再多等一段時間?”
言絕問出了一開始就纏繞在兩人心中的疑問。
“我想,一方麵,衛韶最近的行為太囂張,神機堂怕衛韶壞事,先斷了衛韶手下那十萬大軍的糧草,開始牽製衛韶,另一方麵,他們擔心衛韶這樣得意忘形,已經牽出了神機堂不少的事,所以,他們必須在朝廷查到他們之前,先爭取部分時間,而這個時間,就是在皇帝身上。”
言淵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之後,繼續道:“行刺皇上,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皇帝死了,朝廷就會大亂,他們正好有足夠的時間先解決衛韶,等穩定了那二十萬大軍之後,就可以進行後麵的大計劃。”
“可若是不成功呢,這對他們並不是一件好事,他們沒理由這樣魯莽行動。”
言淵搖搖頭,“並不魯莽,這一次的刺殺行動,他們安排得十分縝密,昨晚我們跟刺客交過手,各方分工都十分嚴謹,就算我們當時人多,卻根本沒有足夠的機會救皇上,所以,當時,就算他們行刺不能成功,那個主謀想要離開卻並不是難事。”
“你是說,昨晚他們的行動,大部分的安排是為了保障那個主謀靠近皇上?”
“沒錯。”
言淵點點頭,“按照昨晚的情況來看,負責刺殺皇帝的人,就算不是神機堂幕後的那位,也是神機堂中地位不低的人物,昨晚死了這麽多刺客,大部分是為了讓那個人脫身,不然,能全身而退的人會有不少。”
聞言,言絕蹙起了眉,陷入了沉默當中。
言淵的聲音,繼續響起,“又或者……這其中還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原因,讓那個人逼不得已必須要速戰速決殺了皇帝。”
言絕的眼底,閃過一絲迷惑,“什麽原因?”
“不知道,或許是因為……”
言淵眼眸若有所思地眯起,“一個人。”
“因為一個人?”
言絕也被說糊塗了,“什麽人?”
言淵搖搖頭,“我隻是猜測罷了,具體是誰,說不準。”
話雖這麽說,言淵的腦海裏,卻閃過一張清晰的臉,當這樣的懷疑在他腦海裏開始漸漸形成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自己的懷疑一切都變得非常自然。
兄弟二人在牢中聊了大半天,言淵在從天牢離開,出了天牢,他的眸光,便驟然冷凝了下來,一股寒氣,從他的眼底驟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