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鷹犬
蕭府人手眾多,蕭炅立刻叫人把安國臣抬進了府內,醫郎也正迅速趕來。
搬人進府的時候,蕭炅叫他的府丁排成了人牆攔著,生怕還有箭支射來傷著了王爍和安國臣。
一向養尊處優的大姐蕭佩仙,何曾見過這種陣勢,已經有些被嚇著了。四下張望,她沒有見著周生,便對王爍問了一句,“我表兄呢?”
“沒死。”
“那人呢?”
王爍扭頭掃了她一眼,心情正壞,沒再搭理。
須不知,王爍這會兒怒意賁張、殺氣大盛。蕭佩仙被他這種殺人的眼神輕飄飄的一眼掃過,隻覺心中一陣寒氣直冒,腿肚兒都打起顫來。
“好……好凶惡!”蕭佩仙真是被嚇壞了,“為何這般凶神惡煞的,我又沒有得罪你!”
“佩仙,快退下!”蕭炅連忙上來拉了她女兒一把,“回房去。”
蕭佩仙又怯又恨的咬了咬牙,扭身走去。
一群人已經把安國臣抬進了房間,醫郎也趕到了。
閑人退避,醫郎緊急救治。
王爍就在那房間外的階沿下坐了下來,籲了幾口粗氣,額頭大顆的汗珠滾滾而下,身上已經全部濕透了!
情急之下,無法細膩思考。
但是第一直覺,往往是最準的。
王爍認定,今晚那些刺客的目標,其實是自己!
他們肯定是覺得,舍棄董壽的那一招“斷尾求生”並不十分保險,於是鋌而走險,動起了刺殺辦案主官的念頭!
“大意了!”
王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直搖頭。心想自己還是缺乏經驗,那些歹徒連水淹青龍坊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把他們逼急了,謀刺一兩個辦案主官算什麽?
太平盛世,子腳下。
這幫雜碎,真是狗膽包!
蕭炅站在離王爍三步遠的身後,怔怔的看著這個年輕人,竟然緊張得話都不出來。
這事,真是鬧大了。布政坊緊挨著皇城根兒,居然有人敢在這裏謀殺當朝四品大員,還刺傷了皇帝的親衛隊長!
上頭要追責下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京兆尹要頂缸。
再加上此前受賄的事情……蕭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坐了半晌,王爍的呼吸不再那麽急促,人也冷靜了許多。
蕭炅連忙喚人取來了一套自己的新衣裳,親自捧到了王爍麵前,心翼翼的道:“耀卿,衣裳全濕盡是泥灰,換套新的吧?”
“多謝蕭公,但是不必了。”王爍拍拍屁股站起了身來,道:“我要讓聖人,親眼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
“啊?”蕭炅驚呆了,“莫非你要深夜闖宮見駕?”
“那不至於。”王爍道,“至少,我也要確認安國臣的安危之後,再作決定。”
“來得還算及時。應該……應該不會有大恙。”蕭炅很是緊張。他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王爍,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王爍表情肅殺,眼神如刀,一言不發。
這時,武侯把周生送到了府上。
周生呼愴地的四處尋找蕭炅,“阿舅,救命!阿舅,救我啊!”
王爍眉頭一擰,想起了剛剛案發之時的許多細節……這個周生,有大問題!
周生朝蕭炅這邊跑了過來,“阿舅快快救我!王爍不是人,我不能被他帶走!”
草!
不等王爍自己動,蕭炅大步迎上,左右開弓兩個大耳刮子扇得是清脆又響亮,直接把周生給打懵了!
“孽障,跪下!”蕭炅大喝一聲,抬手一指王爍。
周生這才瞧見,見在較暗屋簷腳下的王爍。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雙膝跪地前行爬到王爍身前,使勁磕頭,“王將軍饒命,饒命!”
“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王爍沉聲道,“但有一個字撒了謊,我身為執法者,倒是不會親手殺你。”
“但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人絕對不敢欺瞞王將軍!”
王爍問道:“今晚的賊人什麽來路,你知道嗎?”
“我……我不知道!”周生把頭貼在地上,恐懼無比的回道。
王爍一步踏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頭發,將他的頭臚提起來,厲聲道:“再答一次!”
周生被揪疼了頭皮,更嚴重的恐怕是被王爍這驚人的殺氣給嚇到了,發出了毛骨聳然的尖叫,“啊——”
王爍一耳光扇上去,一點都不響亮。
但是周生一頭栽倒在旁,當場就吐出了兩顆碎牙和鮮血。
蕭炅目瞪口呆,茫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樣是耳光,為啥差距這麽大?
王爍再將周生提起來,這貨已經快要被打傻了,眼睛都在亂轉。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王爍道,“,今晚這些人,什麽來路?”
“襖教主祠的……鷹犬打手。”周生了。
此言一出,連蕭炅都大吃一驚,“你怎會知道?!”
“蕭公,你還真是有一個好外甥。”王爍冷冷道,“如果不出所料,這些殺手就是他勾引過來的。”
“不、不可能!”蕭炅驚詫不已,“絕對不可能!”
王爍一把掐住周生的咽喉,“告訴你阿舅,蕭府有多少個襖教主祠派來的鷹犬?”
“三……三……個!”
“啊?”蕭炅真是驚呆了,“周生,你……你什麽時候投靠了祅祠?”
“還不是為了給你辦事?”周生滿副幽怨的咬牙,恨道,“拿人手軟,當然是人家什麽就是什麽。”
“你!……”蕭炅真是氣結了,“他們派來的人是哪幾個,快?!”
“養馬的老劉,護院陳老三,還有彈箜篌的賀魯樂工。”周生道,“這些人都是過了你的眼才進的蕭府。現在出了事,你也別隻怨我一個人!”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真是氣煞我也!”蕭炅簡直暴跳如雷,“來人,來人!”
他氣急敗壞的張羅著,去捉拿那幾個內鬼了。
王爍不關心這些事,仍舊抓著周生的咽喉,問道:“你在祅教主祠,是什麽地位?”
“外祠麻葛。”周生老老實實的答道,“意思就是,不信教也不駐祅祠的假教徒頭領。虛職頭銜,一點都不值錢。”
“你真是太謙虛了。”王爍道,“謀刺於我的時候,可沒有幾根箭射到馬車上,你手無縛雞之力竟然也能毫發無傷。隻怪先前太過緊張和慌忙,我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你們這麽大的一個破綻。”
“……”周生表情難看的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他們覺得,把我留在京兆尹的身邊,還能有點用。”
“現在不同了。”王爍道,“你落在了我的手裏,卻知道他們這多事。你猜,他們有多想盡快殺你滅口?”
“王將軍,王將軍!救我,我不想死!!”周生被捏著喉嚨,大聲驚叫,聲音十分難聽。
一陣騷臭味傳來,這廝又給嚇尿了。
王爍無比厭惡的將他扔翻在一旁,一腳踩著他的臉頰,“把你知道的,有關祅教主祠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訴我!”
“是是,我、我!——王將軍,你一定要救我!!”
“!”
“襖教主祠建在西市波斯邸。他們的大麻葛亞裏斯,同時也是波斯邸的商會會主。”周生道,“西市波斯邸的商會,是波斯大商盟的一個重要分會。常有許多重要人物往來於此……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王爍咬了咬牙,“你的那些重要人物當中,有沒有安祿山的人?”
“我……我不知道!”周生很緊張,很害怕,“我真的不是他們的核心人物,我知道得並不太多!”
王爍沉思了片刻,“,你的直嫡上峰是什麽人?”
周生張了張嘴,想,又不大敢。
王爍手中稍稍一用力,他的喉節嘎嘣作響。
“……我……”他艱難擠出這幾個字眼。
王爍稍稍鬆了一下手。
“西市最大一家珠玉行的東主……昭武粟特人,米罕!”周生道,“給蕭公的賄賂,就是他親手交給我的。那三個潛伏進府的鷹犬探子,也是他派來的人。”
王爍一把將周生甩到旁邊。
西市珠玉行,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