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素心眼底浮現疑惑，但見穀綺雨目光放遠，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穀綺雨想，其實她以前是不愛喝茶的。
之所以喜歡，是因為那個人喜歡。
那段埋藏於記憶裏的時光，雖然有時也有幾分辛苦，但那段日子收獲頗豐，遇到了許多誌同道合的朋友。
他喜歡喝茶，無論是那種千金難求的名茶，還是路邊茶攤那種有些劣質的茶水，他也要認真品一品。
這樣一說，倒是想到了以前。
那時她還年少。
記得似乎是因為一件事與家人爭吵，一氣之下收拾行囊，離家出走。
由於常年呆在穀內，被家人庇護，不知外麵人心險惡行，她被騙得身無分文。
在饑腸轆轆之時，卻見到一個人。
那人與旁人不同的氣質先不必談，令穀綺雨在意的是，對方脖子上帶著的玉石。
她摸了摸脖子，那裏有一塊模樣相似的東西，正好是它的另一半。
於是這便注意了他。
自認識他那天起，她便明白，這是一個內心很難走近的人。他做事總是讓人舒服，語氣也溫和，但笑的時候，從未到達眼底。
果然，在她去小攤購買餅子時，對方消失了去。
接連幾天，她在這地方閑逛，都未曾見到過他。
流浪的日子，並沒有她心中所想的“一人仗劍走天涯”那麽有趣。就在穀綺雨準備回家，跟家裏服軟時，她又遇到了那個少年。
他背著行囊，眼神難得出現了一種茫然無錯的情緒。
她上去跟他打招呼，他置若罔聞。
“少年，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上次我還說請你吃餅子，在原地等了你好久，你怎麽一下子就走了……”
過會兒，穀綺雨突然不說話了。
因為她看到眼前的少年，眼底迸發出巨大的悲傷。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哭，隻是那種眼神，邊讓人覺得蒼穹都灰暗了些。
“……你怎麽了？”
猶豫了很久，穀綺雨試探的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
穀綺雨安慰地拍拍對方的肩，雖然她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但能讓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露出這樣的表情，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事吧。
就在她幾乎都要忘記自己的問題時，她卻聽到對方輕聲道。
“……我現在，是一個人了。”
“不會的，以後我陪你。”
她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真是奇怪，這種明明初識，卻莫名想靠近的感覺。
時隔多年，依舊那麽清晰，觸手可及一般。
……
現在想來，那似乎是自己少有遇到他顯露真實情緒的時候。
那麽多年一起走來，大多物是人非。
明明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對方。
可惜。
有些往事不必再提，可是她總是想起。
想到那日拍賣場出來，那人又一次消失的身影，她目光微黯。
還有對方那古怪的脈象。
……
素心見穀綺雨又一次陷入那種飄渺的神情中，內心一歎。
以前她也經常這樣，後來隨著時光流逝，慢慢好了些，可近些日子又常出現了。
她眼底浮現擔憂，微微張唇。
“穀主……”
“嗯？”
“奴婢不知道穀主在想什麽，穀主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一些事情……奴婢曾經也有所耳聞，隻是……”
“你直說吧。”穀綺雨揉了揉眉心。
“這些年穀主父母也一直問，穀主也獨自一人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情，該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穀綺雨沉默片刻，輕聲道：“我知道了。”
素心聽到她這樣說，眼底浮現驚訝之色。
這些年她經常這樣勸她，可對方都未曾有過正麵回應。
“那穀主以後？”
穀綺雨眼底有些看不清情緒：“之前母親不是勸我成婚麽，我會考慮的……就過些日子吧。”
“我這就去告訴夫人。”素心欣喜應下。
穀綺雨說話這話，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素心……你能唱會兒歌麽，我想聽歌了。”
素心天生有一副好歌喉，自然應允：“不知穀主喜歡聽哪種曲調？”
穀綺雨望向天際。
萬裏長空白雲流水。
她半響才緩緩道：“隨意吧。”
……
穀外。
一位灰衣男急匆匆趕入穀內。
他尋遍了內屋，都不見穀主的身影，臉上浮現著急之色，連忙詢問身邊侍者。
“不知穀主此時身在何處，我有要事稟報。”
“在菡萏湖畔。”侍者答。
灰衣男子得到回答，踏上一條小徑。
他穿過竹林，來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前。
湖水平靜的流淌，湖內許多菡萏盛放，周圍是奇山異石。
怎麽沒看到？
他繼續向前。
湖水的兩側是高矮不一的樹林，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斑駁的樹影。
灰衣男子左顧右盼，仍未尋到穀主蹤跡。
他正懊惱間，卻忽然聽見女子的歌聲。
灰衣人朝那方向望去。
晨光下菡萏盛開，一位綠衣女子劃著槳，歌聲婉轉動聽，另一位女子似有心事，靜默獨坐，獨自飲茶。
正是穀主。
清風徐來，灰衣男子見到穀主眼底似有晶瑩一閃，如同淚光。
他一驚，凝神細看，卻又發現這應是自己錯覺。
灰衣男子立即來到湖邊，等素心把舟停靠岸邊，才行禮道：“穀主”
穀綺雨示意他起來，靈巧地跳到岸上。素心她身後，把舟係穩。
“怎麽了？”穀綺雨問。
“稟告穀主，這是前穀主的信。”
灰衣人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穀綺。
穀綺雨眼底浮現奇異之色，之前父母讓她接替穀主之位後，一直雲遊四方。
父母向來穩重，要是沒有什麽要緊事，不會寫信給她。何況，她們送信可以直接用靈信鴿，何必叫人親自送過來？
她接過信，隻見裏麵字跡剛勁有力，字跡甚至劃破了紙麵。
這並非父母的字跡。
穀綺雨眼底閃過一絲奇異之色。
“你確定這是我父母寄給我的？”
灰衣男子道：“前穀主隻是叫我轉交給穀主，並且叫我親自送來。”
穀綺雨點頭，認真觀查看信上的內容。
看完之後，她臉上微微變色。
“這便有點麻煩了……”
穀綺雨思索片刻，吩咐道：“素心，你幫我傳話下去，為我準備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