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鮫人

  死了？


  就這麽死了？


  現在，恐怕最著急的是我了。


  我坐在那個藤椅上，都沒有被放下來，我使勁掙紮了幾下，那個藤條纏繞在身上，很緊，根本沒有辦法掙脫。


  我看著族長的身體，慢慢滑下去，整個身體蜷縮了起來，沉浸在那個很小的水塘裏麵，被鮮血染紅的水，慢慢覆蓋過了她的那張蒼老的臉。


  正當我準備叫出聲來的時候，遠處，傳來了一陣空靈的聲音，很長很悠遠，應該是某種樂器吹出來的聲音，這種聲音一聽，就覺得很哀傷的那種感覺。


  我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很多很多的腳步聲。


  我轉身過去一看，隻見我剛剛看到的那些女人和孩子，排成兩排，從我的身邊經過，用很慢的速度，走到了那個很小的水塘前麵，手裏都拿著一片很小的花瓣，將那片花瓣，丟入到了水塘裏麵。


  這應該是他們的某種祭祀的儀式。


  我不敢動了，畢竟在這種莊重而神聖的時刻，我不應該打擾他們。


  很快，那些五彩的花瓣，將族長的身體給完全蓋住了。


  那些吊唁的人群，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人哭，沒有人歎息，甚至沒有人留下一句話。


  從我身邊經過的每一個，都沒有抬頭看我，有一些鮫人的孩子，還的對我很好奇的，可是他們剛剛探出頭來看我，後麵跟隨的大人，就會把他們的頭給轉過去，不讓他們看我。


  我不知道這個過程持續了多久，反正有很長的時間，我被強迫在這裏，參加完了整場吊唁儀式。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麽徐麗麗沒有出現，為什麽沒有人將我放下來，我坐在這裏，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要這麽做的，他們是想讓我作為陰陽師的代表，見證他們最後一個人身魚尾鮫人的死亡。


  這算是一種懲罰。


  而我很不幸，就是這個被懲罰人的代表。


  “以前我們鮫人死了，會把身體推入大海，慢慢腐爛，成為海中魚群的食物，我們鮫人認為，如果被魚吃掉了，那麽我們就與大海同在了。”


  一個聲音在我的身後響了起來。


  我轉身一看，隻見整個屋子裏麵已經沒有人了，隻有徐麗麗和柒兒，各自站在我的身後。


  柒兒的表情沒變，還是那樣，徐麗麗的眼裏，卻是飽含了淚花，她是我見到的唯一一個哭的鮫人。


  可是，我並沒有看到泣淚成珠的情況發生。


  她突然轉身看著我，說道：“這是最後一個真正鮫人的死，族長說過，必須讓你親眼看著她死，所以我沒有放你下來，現在，儀式完成了。”


  話音剛落，啪嗒一聲，纏繞著我的藤條一下子就鬆開了。


  然後那些從那棵古怪的樹木上伸出來的藤條，全部縮了回去，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為什麽？為什麽要我看著她死？”


  我問道。


  徐麗麗看著我，說道：“有人說，隻有你才能救鮫人一族，那個人說過，你未必會答應，但是隻要你看到最後一個鮫人的死，你一定會答應的，是嗎？”

  我一下子啞口無言了。


  其實族長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根本是被迫答應的，鮫人一族的命運，跟我沒有太大的關係，我隻想找到靨夢盒，因為外麵還有我必須要救的人，可是當族長最後一刻死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的心裏，的確是萌生了這麽一個想法，雖然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我想救鮫人一族，我也會去做。


  她嘴裏的“那個人”對我很了解。


  我問道：“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徐麗麗搖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是族長說的，我們並沒有見到過那個人，可是族長對那個人很信任，她說過，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可以信任的話，一定是那個人，如果不是那個人說你值得信賴，你一定到不了這裏的。”


  我靠，這是什麽話？


  我能來到這裏，全靠我自己分析出來的，跟那個人有什麽關係，根本也沒有給我指引過方向啊。


  有時候迷信宗教的人就是這樣。


  比如，有的時候我求神拜佛，祈求某件事一定要變成什麽樣。


  最後那件事真的變成了我想要的樣子，就認為這是神靈的功勞，其實，真正付出勞動和努力的人是自己，根本不是什麽神靈，卻在最後，覺得是神靈顯靈了。


  這樣的心理，就跟徐麗麗現在的心理是一樣的。


  明明經曆了千難萬險來到這裏的人是我，那個人在我們浸泡在水裏，就要被食屍魚吃掉的時候，也沒出來救我們一下啊。


  “現在，到了族長離開的最後一刻了。”


  看著族長，徐麗麗有些悲戚地說道。


  她伸出了修長的手指，微微閉上了眼睛，在空中撥弄了兩下，嘴裏念念有詞，似乎是某一種口訣一樣。


  突然，從門的方向，飛進來許許多多那種花瓣一樣飛舞的蟲子，那些蟲子的嘴裏，都叼著一片外麵阿古娜上發著光的樹葉。


  然後將那些發光的樹葉，一片一片放在了族長的身上。


  接著，一片青色的火焰，從族長的身上燃燒了起來。


  那片火焰越來越旺，最後將整個池塘都覆蓋了，傳來了油脂燃燒的劈劈啪啪的聲音，從那燃燒的火焰中，傳來一種很香的味道，這種味道，聞起來就很舒服。


  看著族長的身體被“火化”，我問道：“這就是鮫人身體獨有的油脂，是被製作成長明燈的那種嗎？”


  徐麗麗眼睛呆呆看著火焰，點了點頭，說道：“鮫人命運的悲劇，來自於她獨有的油脂，而這場火，是鮫人命運的終結。”


  也許吧……


  曾經在很多文人墨客的筆下，我們認識了鮫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個機會，見證鮫人的隕落，還是永久的隕落。


  “徐麗麗，我已經答應族長了，我會救你們鮫人，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麽救？”


  看著火焰，我問出了這麽一句話。


  徐麗麗的眼神，終於明亮了起來，問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