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醉臥將軍帳
古月影,很好聽的名字。
我的眼睛,突然落在了牆壁上的那些文字上。
這些文字,恰好是一首詩。
古來征戰幾人回,月照花林故人歸,影入長河東流水,解甲歸田與君醉。
古月影的目光,也落在這首詩上。
她看著這首詩,突然淚流滿麵,那精致的臉龐,淚水滴落下來,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曾經他跟我說,他會回來的,所以他讓我在這裏等他,我等啊等啊,一等就是幾百年,可是他失約了,他沒有回來了,我的將軍,我終究還是沒等到你。”
更像是一種喃喃自語,聽起來有一種哀怨。
既然是將軍,那就肯定不是賤骨頭了。
就這樣,沉默了很久,終於,她回到了冰玉榻上,坐在那裏,對著我說:“子時,你有什麽搞不清楚的,你就問吧,沒有那麽多時間了,我能告訴你的,全部都告訴你。”
我本來是有很多很多問題,可是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楞了很長一會,我問了一個最白癡的問題。
“我想知道,丁安現在怎麽樣了?”
這真是最白癡的問題了,問完我就後悔了,古月影又不是阿拉丁神燈,問這個有用嗎?
我萬萬沒想到,古月影傾國傾城的臉龐上,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你問這個問題,很好,我可以告訴你,他沒事,已經被我救出來了,我肚子上的傷,就是救他的時候留下來的。”
聽到丁安沒事的消息,我心裏最沉重的一塊石頭落地了。
這家夥是有不少缺點,可他終究是我最好的兄弟。
“既然你問不出來,那我就給你講個故事吧……”
古月影突然說道。
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麽問,從哪裏開始問,因為我心裏的謎太多。
故事一開始,我就愣住了,因為她的這個故事,說的就是當年的那個年代,九陽王在九陽城據守,而古月影,居然是落蝶的婢女。
古月影告訴我,當初她跟落蝶是一起從邊陲出來的,她們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到後來,落蝶跟吳昊走到了一起。
落蝶出城之後,清軍主將被殺死。
格爾翰作為副將,頂替了主將的位置,帶領著清軍跟九陽王吳昊鏖戰之後,九陽王大敗,剩下的所有將士戰死,格爾翰帶領軍隊,殺進了九陽城。
她依稀還記得當年的那個場景,屍橫遍野,生靈塗炭,大街上,隻要是活人經過,清軍的戰馬就會一擁而上,一個活生生的人,瞬間就被砍死了。
古月影醒過來的時候,她就在九陽城吳昊將軍府的地窖裏。
落蝶出城之前,用蠱術放倒了古月影,把她藏在了地窖裏,算是救了她一命。
她打開地窖的時候,九陽城已經易主了,她看到一個英俊帥氣的將軍坐在曾經九陽王的座位上。
這個將軍,就是鎮遠將軍格爾翰。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格爾翰,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火焰,就是這個人,殺光了整個九陽城的人,殺死了落蝶,讓好端端的九陽城,變成了人間墳場。
那個時候的她,甚至想衝出去,弄死這個穿著盔甲的男人。
可惜,她心裏清楚,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就算衝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落蝶的一番好意,也就白費了。
正當她想把地窖的蓋子蓋上的時候,格爾翰突然將一個杯子砸在了地上,怒道:“我說過多少次了,不準殺人,不準劫掠,漢人難道不是人嗎?你們膽敢違抗我的命令。”
這時候,下麵的一個將軍說道:“格爾翰將軍,我們尊敬你,喊你一聲將軍,你別忘了,你也是我們滿人養的一條狗而已,當初如果不是我們滿人收養你,恐怕你現在早就死了。”
這個將軍的話一說完,下麵的人都開始起哄,開始奚落格爾翰。
堂堂現任主將,被一幫副將奚落,格爾翰坐在主將的位置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當時的月影,大概聽明白了關於格爾翰的身世。
他原本是漢人,而且是漢人的官宦子弟,因為得罪了某位大臣,於是他們全家被皇帝下令滿門抄斬,他從家裏跑了出來,顛沛流離,跑到了滿人的盛京,那一年,他隻有八歲。
滿人給他吃,給他穿,他戰功卓著,因為不是滿人的原因,最終隻能成為副將,如果不是因為落蝶殺了主將的話,他根本不可能臨時成為主將。
雖然是主將,但是這些滿人子弟,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即便攻城之前他下令不能殺人擄掠,根本沒有人聽他的。
所以,九陽城的大屠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月影在地窖裏麵待了三天。
每到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就能聽到格爾翰在獨自飲酒。
外麵能聽到屠殺的聲音,還有清軍士兵的嬉笑聲,加上老百姓的慘叫聲,這些,好像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就是用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然後穿著盔甲,歪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要活下去,就要吃東西。
所以月影就趁著格爾翰呼呼大睡的時候,從地窖裏麵出來,拿一點他吃剩的酒菜來果腹。
月影一直以為,他因為心煩才喝醉的,直到有一天,她又趁著格爾翰喝醉之後才去偷酒菜,沒想到,格爾翰突然醒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當時她以為自己死定了。
格爾翰卻對著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叫她不要叫。
然後告訴她,最好是馬上離開這裏,因為再過兩天,他們的軍隊就要撤離了,因為這段時間裏,老是有士兵莫名其妙地死亡,所以這個九陽城他們待不下去了。
要離開,就要燒掉這個將軍府,就算古月影藏在地窖裏,當大火一燒幾天幾夜,月影還是逃不了死亡的命運。
那一刻,月影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麽。
在她看來,其實格爾翰也是一個可憐人。
可是他終究是敵方主將,談不上感激。
總之,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情愫。
想要出去,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