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才不是情郎呢！

  鮫人女鬼神識之初，是一片汪洋大海。


  廣闊無邊的大海給予她柔軟又廣闊的心靈，水下能夠看到的一點斑駁的天空給予她好奇而又膽小的性格。


  她是一隻有著人身魚尾的鮫人，她的名字叫做若雨。


  若雨的家鄉距離昌興城很近，從很小的時候，她就喜歡潛到距離海岸很近的地方，偷看岸上來來往往的人類。


  鮫人的世界安靜、悠閑，叫好奇心滿滿的若雨感到有些乏味。而人類的世界則要熱鬧得多了。


  幾百年間，這一個簡簡單單的海岸線上，有人垂釣、有人遊泳，有人唱戲、有人撫琴，有人告白、有人分手，有人行凶、有人殉情，有人往海裏放烏龜、有人往海裏扔死豬……


  你方唱罷我登場，真是好不熱鬧。


  若雨隻靜靜地旁觀，她會為那些歡喜的事而兀自笑上許久，也會為那些悲傷的事情獨自哀歎不已。


  一百年又一百年。


  海裏的變化微乎其微，但岸上的景致已是變了又變。


  來來又去去，若雨則一如既往專心致誌的作著悠然的看客，認真履行著一個看客安靜、專注的義務。


  直至，某一天，她在海岸上看到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有著貝殼色白皙又柔和的皮膚，健碩的身材，暖陽般的聲音。


  他身邊的人都叫他“少東家”，但他卻跟那些人一樣，每日太陽一出海麵就出現在了岸邊。


  他與他們並肩，挽起衣袖，一起扛木樁，搬木箱。


  他對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笑臉相迎，從未見他生氣或是動怒。


  偶爾，他也會在響午過後，獨自坐在海岸線上，望著海的這一邊，出神。


  每每這個時候，若雨都會潛在海水極淺的位置，冒著被人類發現的危險，偷看那個男人。


  後來，她知道他叫慕皓軒，是在海岸上建起造船廠的慕家的公子。


  深海中的鮫人一族到這一代，委實有些敗落，數量並不是很多。


  與若雨同齡的族人也是數得過來的。


  其中，有個名喚黎欣的女鮫人是若雨最好的朋友。


  黎欣知道若雨的秘密，但卻並不理解若雨為何會這樣做。


  “若雨，你這樣每日每日的守在那裏，看那個人類的男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某次若雨從淺海回來，被黎欣在半路給逮到了。


  若雨聽了黎欣的問話，嘴唇抿起，搖了搖頭。


  她的一頭長發在水中大幅擺動，引來了一群十幾隻小魚隨之遊動。


  “到底是怎麽想的？”黎欣並沒有因為若雨搖頭就停止了追問。


  若雨偏頭，問黎欣道，“好黎欣，你怎麽想起問我這個事兒？是不是因為娘或是誰知道了我的事？”


  黎欣歎道，“雖然大家都知道你總愛出去偷看人類的風景，但很難保某一天……”


  若雨長舒了口氣，笑道，“那就沒事啦！”


  “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麽總去看那個人類的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黎欣拿出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怎麽回事啊……”若雨說到這裏，唇角禁不住彎起了個好看的弧度，眼裏有了些許略顯嚴肅的向往。


  “以前那麽那麽多年，我以為世上最閃耀的東西是水裏的珍珠，最璀璨的是天上的星星。可直到我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我便再也不覺得珍珠有多閃耀，星星有多璀璨了。”若雨說到這裏，兩頰旋出了兩個好看的梨渦。


  “噢？是真的？人類的眼睛有那麽亮嗎？”黎欣並不明白若雨的意思。


  若雨努嘴斜睨黎欣，“還不止呢。他的膚色是貝殼色的，還發著柔和的光。他的容貌就跟爹爹書房裏麵雕刻的珊瑚人像一樣，棱角分明。他的四肢瞧著也很健壯，腿也很長很長，很好看，跟咱們的魚尾不一樣。他對別的人類也很友善，那些人像是他的下屬，但他對他們都很客氣，全不像爹爹說的那樣……”


  這似乎還是幾百年來，若雨第一次對黎欣說到一個人類。


  黎欣沒想到她竟然能一口氣說了那麽多、那麽久，說著這個人類的時候，若雨一直是神采奕奕，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似都在發光一般。


  “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等到若雨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的一番講解過後，黎欣瞧著若雨，悠悠的問了這麽一句。


  “咦？”若雨驚訝的張了張嘴。


  黎欣勸道，“你可不要犯傻啊。人類能接受鮫人嗎？你的尾巴一現出來，他還不嚇得屁滾尿流？而且鮫人上了岸，就不能說話了。”


  若雨一雙秀眉微蹙，駁斥道，“他才不會屁滾尿流！他是個英勇健壯的男人。”


  黎欣噗嗤笑出聲來，食指去點若雨的額頭，“你瞧瞧你。”


  若雨一邊躲著，一邊繼續說道，“再說了，魚尾不是可以藏起來的嗎。這個法術，我爹好像會。”


  兩個人一個戳、一個躲，順著海流不停打著旋兒。


  “你爹會也不會教你的。”黎欣篤定道。


  “黎欣！你就不能順著我說話嗎？”若雨雙手掐腰，嗔道。


  黎欣一派清平道，“哎呀呀，我不過是說句老實話罷了。不過，你爹教不教你又如何，難道你真要去岸上會情郎？”


  聽到“情郎”這個詞，若雨感到有一陣熱流湧上麵頰，“才不是情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