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再相見
“但是……雲大師,在我去見他之前,你可否施個什麽法,讓我看看我死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兒連軻現在好不好……”雲初始終還是不敢去見自己的夫君。
雲弋陽毫無興致的雙手抱臂,眼皮子耷拉著,回道,“我徒兒要是在,你這個請求多添點銀子什麽的我也是可以買一送一幫你辦咯。可是你也知道……”
雲弋陽一隻手指向雲初,“你也知道我徒兒現在還不曉得在哪裏,所以,你這請求我也辦不到啊。”
雲初回望程彧。
程彧亦是搖了搖頭,略帶歉意的對雲初說,“戰鬥什麽的我還是可以一試,其他的恕我法力微薄。”
“你為何不親自去問問他?”雲弋陽委實不明白雲初在猶豫什麽。
二十年了。
她這一夢,一走,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間,她的靈魂被封印在泥像裏,她已經死了。
她從他的世界離開,缺席了他人生或許最重要的二十年。
她不知道他這二十年間經曆了什麽,有著什麽樣的喜怒哀樂,甚至不知道,她人生最後的那一刻,留給他的是什麽樣的記憶,現在在他的心中,她是什麽樣子。
“那,能不能讓他當做是在夢裏看見了我?”雲初尋思著,又問雲弋陽。
女人的心思還真是多啊。
雲弋陽邊腹誹,邊點點頭,“這個容易。”
“好。我去見他。”雲初雖是這樣講,但麵上卻尋不到一絲愉悅的情緒,反而瞧著有些沉重。
雲弋陽對程彧囑咐了幾句類似好好守著的話,隨即穩穩刨開幾片瓦片,抱住雲初極輕巧的跳進了太子寢宮內。
雲初方一感到雙腳落地,原本在身後的雲弋陽就已不見了……
雲初四下遍尋不到雲弋陽的蹤跡,卻意外發覺整個寢宮似於當年自己住著的時候沒有什麽變化。
回身,雲初就看到了那張梳妝台。
蟠螭紋鏡、錦盒、胭脂,都是昔日她在的時候用過的。
撫摸著梳妝台的桌麵,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她還在與他置氣。
無論他如何想與她和解,她都不依不饒。
思及於此,唇角雖是微微揚起,內心卻還是有著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相聚時光總是短暫的,若是知道今天會是這般情境,當初定要珍惜相聚的每一寸時光才是。
“初……是你嗎?雲初……”
這一聲問話,叫雲初的心猛的一抽。
她今夕死而複生,過往的二十年對她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而已。
但如今再度聽到這個聲音,卻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打仗,是男人的事。”
“就把它當做是你,陪我去戰場。”
“留在我的身邊,我需要你。”
“今生我若終是負了你,定許你來生不枉。”
一時間,往昔他對她說過的一句句話悉數湧上心頭。
她咬了咬下唇,不想讓這難能可貴的重逢以相擁而泣開場。
她回身,見他正站在距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
孫翎毓,她的夫君。
如今,他的容顏已沒有往昔的銳意風采,而是更加老成淡然,麵容也有了歲月的痕跡。
他是誰、是什麽身份、什麽容貌,其實都不重要,因為對她來說,他隻是她的夫君,其他的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夫君。”她衝他嫣然一笑,一如大婚那天,他掀起她的紅蓋頭,她用盡整個青春年華的美好對他粲然一笑。
孫翎毓的眸光晃動不定,他的手抬起又放下。
站了好一會兒,他才又不確定的問一句,“真的是你?雲初?”
“是我。”雲初應了一聲,站起身來。
孫翎毓上前幾步,一把將雲初緊緊擁進懷裏。
這個力道一下子將雲初整個拉回了過去,拉回到了她與他耳鬢廝磨的那些個日日夜夜裏。
“二十多年了,你終於來看我了。”這一輩子,雲初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的夫君語帶哭腔。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才好,心真的痛也沒有什麽表達方式。
“你過的還好嗎?”雲初問。
“不好。”孫翎毓回道。
“怎麽不好?”雲初的心倏地揪在了一起,“那個老鼠精還在?”
孫翎毓將雲初抱得緊了緊,“不在了……當年你墜下懸崖那一刻,一個老道長忽然從天而降,收服了那妖孽。”
“原來如此,這我就放心了。”雲初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氣。
“若是當時,我再堅持一下,或許你就……”孫翎毓說到這裏,聲音減弱,似要哽咽一般。
雲初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擰著一般,又酸又痛。
“不要這樣講。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命不好。連軻呢?為什麽如今登基的是連輒,連軻去哪了?”此生,最讓她記掛的就是她的夫君和孩兒了。
“連輒就是連軻。那位老道長收服了老鼠精,一並將連軻身上的妖力也給祛除了。但朝中因已有了連軻是妖的傳聞,故而我又給他取了這個新名字,帶回了宮裏。”孫翎毓解釋道。
“如此便好。現在周國國運昌盛,你也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雲初將頭靠在孫翎毓的肩窩裏,最後一次感受隻有孫翎毓才能帶給她的安穩之感。
“你要走?”孫翎毓從雲初的言語間聽出了雲初的去意,忽而鬆開雲初,將她仔細看著。
雲初衝孫翎毓點一點頭,“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夫君,雖然因為你我沒能光耀門楣,因為你我短短的一生還受了那麽多苦,你也無暇給我太多的愛,但我至今仍舊愛著你。惟願你今生再無憂慮,被這個世界溫柔相待。”
“記得,你說過的,許我來世不枉。我們下輩子見。我先走了。”
雲初衝孫翎毓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