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終章
當然,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什麽窮琴師。
那個所謂的彈琴的窮小子,不過是水雲煙捏造的人物。
而林湘苑裏那些個姑娘們,哪個不是巴不得水雲煙趕緊滾蛋。好不容易有這麽個男的,魅力大到叫當家花魁放棄大把大把的銀子跟著浪跡天涯,這些個姑娘真恨不得給他關二爺的待遇,天天供著!
所以咯,一時間那個窮小子就成了林湘苑的頭條熱門人物,水雲煙跟個窮小子浪跡天涯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頭條熱門話題。
不用水雲煙過多安排,這流言就越傳越真,正好瞞過了文崢。
水雲煙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是在洛城城郊的一個小村子度過的。
當初與文母訂下約定的時候,文母原本是要給水雲煙一些銀子作為以後生活的補償。
可水雲煙終是一分也沒有要,若她要了文母的錢,那就等於將她和文崢的感情標上了價碼。
不過,十幾年在錦香樓的生活還是讓水雲煙有著不小的一筆積蓄。
臨離開洛城前,她將其中的一半捐給了他弟弟供職的那個學館。
而另一半,她用來買下了城郊的一個小院。
這一個小院並不很大,兩間房,一個院,養著些雞鴨和小狗。
雖不比文德莊的大氣,但就格局來說,是極為相似的。
有些女子善於在人前偽裝,但麵對自己的時候,卻固執又單純的可憐。
其中一間房是書房,這院子的前一任主人大致是個愛讀書的文化人,書房裏放置了一排竹製書架,擺滿了各式書籍。
往往,水雲煙都是在藤椅上悠然的看著書,待到日上三竿,日頭正好的時候,闔目懶洋洋睡上一覺。
夢裏,總能見到他,文崢。
夢裏的他不會像現實裏那般迫切的要求自己做一些決定,說一些話。
夢裏的他,會如初見時一般,款款而來,彈上一首或是悠揚,或是激昂的曲子。
夢裏的他,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但麵對自己卻總是靦腆親和。
夢裏的他,會在說到詩詞的時候侃侃而談,神采飛揚。
夢裏的他,會笨拙的問自己願不願意跟他走。
夢裏的他……
夕陽西下,有冷風從身邊而過,她才姍姍從夢裏走出。
抬眼看一看就如同自己生命一般行將逝去的夕陽,拾起筆來,在本子上寫上一句,
每每黃昏,感知生命又從我的身子裏離去一寸,我思念他便更添一寸。
時間,如迎麵而來的風,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它在臉上拂過,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卻無論如何也捉不住,留不住。
最後,她頻繁咳血,意識也愈發的不清楚。
或許,人到了這一刻才能放下所有的自尊,卸下那一身的武裝,讓別人也讓自己將真實的自我看個清楚。
疼痛蔓延到整個身軀,已經感受不到哭的滋味,也分辨不出心頭是不是痛。
這個時候的她,才喊出他的名字,“文崢,文崢……”
你若能送我一程該有多好……
水雲煙還是有私心的,她並沒有將所有都帶走,她在最後的一段日子留下了一本手劄。
那本手劄,是她的心情,是她的懺悔,是她的別扭,是她的掙紮,也是她對文崢燃不盡的愛。
小伍在與雲弋陽商量過後,決定趁著文崢將將轉醒之際,走近文崢空白的神識裏,將手劄的內容讀給文崢聽。
“若是沒遇見你,我可能還過著日複一日的生活。那樣的生活感受不到心在跳動,直到遇到了你。”
“若是我最初能夠勇敢的站在你的麵前,將一切承認並擔當下來,現在你會不會還在我的身邊?一個人走完最後的路,有點怕。”
“其實我有苦衷,你是知道的吧。”
“文夫人瞧著是很疼你,若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做吧。我再堅持一下就好了,你以後定不能以不幸來見我。”
“任性。”
“我今生注定與歎息為鄰。”
“從前說的可還做真?秋分已至,你可在楓林間彈上一曲?可否為我彈上一曲。”
“隻願君心似我心……”
水雲煙的手劄寫到這裏就結束了。
小伍跟雲弋陽點數好銀子,背上包裹離開文崢院子的時候,小伍最後一次回首望了望這個院子的天空。
此刻,天空已沒了初來時的妖豔色彩,而是恢複到了尋常秋天的蕭瑟。
大片大片紅楓葉隨風而落,奔向下一場輪回。
回身之際,悠揚琴音騰空而起,與院內的楓葉結伴而舞。
那曲子分明炙熱,回蕩在天際間,卻又顯得格外寥落。
小伍識得這首曲子,是《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