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心寒
從演武場出來的淩越,直接回了玉陽殿,此時剛過正午,日頭漸低。
內監守在殿外,見他回來,趕緊問了一句:“皇上可要傳午膳?”
淩越聽不得尖細的聲音,內監便刻意壓低了嗓子。
聽著還算正常的聲線,淩越難得沒有皺眉。
前腳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後腳已經邁過了高高的門檻:“嗯,簡單點,送進來。”
隱亦步亦趨地跟著,才剛入殿,隱便兩腿一彎,跪在淩越麵前。
“請越王責罰。”
“自回皇城以來,你是越發放肆了。怎麽,不願意跟著我?”淩越任由他跪著,從桌上拿起一本兵書,隨意翻看了幾頁。
聽著語氣輕緩,隱卻如芒刺背:“屬下不敢!隱的命是越王的,您想拿走隻需說一聲,隱絕無怨言。”
淩越瞥了他一眼,將兵書放下,背著手走到隱身邊:“你的命,對孤來說一文不值。”
隱垂著頭跪在那,淩越金線繡邊的衣袍從他臉頰邊掠過,有點疼。
“皇上,午膳已經到了。”內監壓著嗓子在殿外通報,不敢擅自入殿。
“進來吧。”淩越應了一句,自顧自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
內監端著午膳進來,後頭還跟著幾個小太監,手中也都提著食盒。
皇帝的午膳,就算是簡單,也是滿滿一桌,葷素涼熱湯一應俱全。
隱跪在那,一聲不吭,淩越沒喊他起來,他就隻能這般跪著。
太監們眼觀鼻,鼻觀心,不敢亂看。都規規矩矩地跟著內監,小心翼翼地繞過隱,將午膳擺上桌。
“行了,下去吧。”淩越揮手將人遣退,他吃飯沒有讓人伺候的習慣。
一桌的好菜,比西南那些粗糙的吃食不知好上多少倍。淩越拿起筷子,隨意地吃了幾口,便不想再吃了。
在他看來,皇宮裏的山珍海味,還不如西南軍中充饑的饅頭野菜。
“你吃吧,吃完喊他們收拾。”淩越出人意料地大袖一揮,扔下筷子,走出了門,而話自然是對還跪在殿內的隱說的。
外頭的陽光此時略微有些刺眼,淩越伸出寬大的手掌遮了遮自己的眼睛,額間隱隱作痛。
他皺著眉頭,加快了腳步,卻不知是要去哪裏。
黑牢之中一如既往地充斥著黑暗和腐朽的味道,犯人們也習以為常,不再刻意分辨是白天還是黑夜。
“皇上,您怎麽來了。”守門的獄卒一看是淩越駕到,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不過這話也是問得太傻了,淩越來黑牢除了看淩煜,還能幹啥。
穿過長長的通道,路過許多的牢房,黑牢盡頭的淩煜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大抵是長時間未見陽光,他的膚色比來時更加白皙。看著也清瘦了些,臉部輪廓和五官變得更加深刻。
“皇兄,你又來了?”淩煜坐在床榻上,隔著牢門,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高大魁梧地的男人。
淩越並不接他的話,而是反問了一句:“消息是你派人傳進演武場的吧?”
“嗯?我這不是被你囚在黑牢裏,傳什麽消息?”淩煜的表情十分到位,好像他真的什麽都不知情。
“嗬嗬,你不承認也無妨。”
“皇兄今日來此,就是想跟我說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
“今日不來看,再過幾日怕是人去樓空了。”淩越說得也明白,淩煜要逃離黑牢簡直易如反掌。
淩煜悠悠地站起身,靠近牢門,邪邪一笑:“皇兄可以把我殺了,這樣我就逃不出去了~”
“不殺你,是因為過去情分,我放你一次。”
聽得淩越要放他,淩煜不由得笑出聲來:“嗬嗬~皇兄大仁大義,我實在佩服。不過,也就因為這個,你做不了真正的皇帝。”
“所以,我找了個適合坐擁這天下的人。”像是故意要氣他,淩越說起這話來滿滿的理所應當。
淩煜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所以隻是笑了笑:“我倒要看看那人怎麽坐穩這江山的,淩越,你一定會後悔今日不殺了我的。”
話到此處,確實已不必再說了。
淩越如同完全沒聽見他的話一般,轉過身徑直離開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直至消失。淩煜回到床榻上躺著,輕輕叩響了牆麵。
“皇上,有何吩咐?”鑽地鼠楊林的聲音立刻響起。
“傳我令,龍虎軍全數潛入皇宮,等待時機。準備好,年關之**宮。”淩煜說這些話的時候,十分輕鬆,好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是!”
淩煜抬頭望了望高處的鐵窗,外頭是亮的,現在還是白天吧。
不知道今日陽光如何,禦花園的花又開了哪些?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淩煜拚盡全力得來的,麗貴妃已死,淩越又同他反目成仇。除了這江山,還有什麽是他可以倚靠的?
太陽朝升夜落,月亮夜升朝落,時間一晃又過了兩日。
演武場裏難得的安靜了兩日,教頭雖然高興,但總覺得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
西南的士兵們有了淩越那日的話,一個個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
但皇城士兵們的心中卻越發不忿,但礙於秦月在,都沒有說什麽。
這日,午休時間,秦月喊了皇城士兵的幾個小頭領來到她的營帳。
“這兩日弟兄們都無精打采的,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低著頭,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猴三,你說,怎麽回事?”秦月直接點了名,猴三出了名的話多。他要是開口,事情也就明白了。
猴三抬起頭,麵露難色:“月姐,你就別問了。不好說……”
“有什麽不好說的,我在這怕什麽,說!再廢話,就把你們全都扔出去,快點!”秦月見他一男人扭扭捏捏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嘭”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眾人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猴三心裏掙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開了口:“月姐,本來這話不該說,但弟兄們也確實寒了心。皇上隻在乎西南守軍,連正眼都未看我們一眼。”
秦月心中訝異:原來不止她一個人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