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亂
淩越的玉陽殿裏早已點起了宮燈,內監們隻敢守在門外,等著他的吩咐。
書案上,淩越的丹青又是散得到處。仔細看去,那畫上卻不單單隻有柳嫣兒一人,他是將自己這幾日夢見的都畫了出來。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策馬揚鞭,佳人在懷。
收了筆,淩越將這些畫理在一處,壓平了四角,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隱何在?”
案前便出現一人,抱手行禮:“隱未歸,主子有何吩咐。”
隻見他眉頭微皺,看了眼答話的暗衛,便鬆開了,隨即遞過一封信:“十一,將這一封書信送去風玄國,交給現任國王。”
十一接下,便不見了蹤影。說起十一,他同十六一樣,本都是先皇帝手裏最強的一批暗衛,編號從一到二十,編號越小,實力越強。
隱和十一都是當年先皇帝送給淩越的,隱替他處理簡單的事情,做替身影子,而十一則是不輕易顯露的底牌。
十六的作用亦是如此,先皇帝當年對淩越和楚臨天最是看重,唯獨沒有給淩煜留下什麽。
先皇薨斃,淩煜奪下王位後,先皇帝手中其他暗衛便如同消失了一般,隻剩下十一和十六。
信由十一親自送,遠比隱靠譜得多。淩越心裏輕鬆,晚膳都多吃了些飯菜。
一直到夜裏三更,隱才回到宮裏。玉陽殿中燈還未熄,依舊是亮堂堂的。隱隻能硬著頭皮去找淩越複命,話還沒說,就先跪倒了。
“隱有罪,請越王責罰。”
淩越聽見響動,從榻上坐起身。就看見隱筆直地跪在他床前,頭一直低著,看不清臉上是什麽表情。
“是寶兒有何事?”淩越還以為是寶兒出了事,擰著眉毛問出聲。
隱仍舊低著頭,不敢看他,話在嘴裏打了好幾個轉兒又咽了下去。
就在淩越耐不住性子要吼人的時候,隱咬了咬牙終於是開了口,隻是這話不是他原本要說的那句了。
“寶兒說要來看您是如何為公主報仇的,對您很是不敬,屬下一時沒忍住,對她下了重手。但,人最後被秦月救下了。”
淩越麵無表情地走到隱麵前,按住了他的左肩,骨節錯位的聲音在安靜的寢殿中十分刺耳。
隱生生忍住了,但阻擋不了額上不斷冒出的冷汗。
“誰讓你對寶兒動手的,這是小懲大誡。再有下次,就不是一邊肩膀了。”淩越收回手掌,“秦月為何會在那?”
“謝主子手下留情,秦府我去查了,這才回來晚了,並無什麽異常。許是寶兒當時掙紮喊叫,把人招了來。”隱心緒不寧,一直在山頂待了很久。哪裏去查了,這會是在編話誆人,就怕淩越心中生疑。
淩越倒也沒深究,想了想便對隱說道:“下去吧,自己把胳膊接上。寶兒那不用再去了,她既然想看,就讓她等著看。”
說完,淩越便回了床榻躺下,閉上眼睛,心裏盼著今夜裏還能與柳嫣兒夢中相會。
還夢來同薩法郎的聯合藥效極佳,陸少陵每日給他煎上一副,淩越便夜夜都能做起美夢。
可若是有一天斷了這藥……
黑牢中的淩煜,則是一連幾日夢魘。在阿毛送來陸少陵的安神藥後,才終於是逃出來。
淩煜平靜地躺在床榻上,雖閉著眼,卻並未入睡。他的腦海中又浮現起了那張鳥叼卦的卦圖,以及陸少陵的解釋。
“皇上。”床榻下又傳來楊林的聲音,這個點來必有要緊事。
淩煜小聲地應了一句:“何事?”
“秦小姐來報,說今日有蒙麵人想要殺寶兒,被她救下了。”
淩煜突然睜開眼睛,望著上頭黑漆漆的房頂:“寶兒一定知道什麽,有沒有問出來?”
“她嘴很嚴,什麽都不說。”
“讓秦月繼續看著,楚臨天那邊如何了?”靜默片刻,淩煜再次問道。
“一直沒有動靜,楚臨天半步都未踏出丞相府,倒是經常在供奉他夫人靈位的佛堂裏待著。”
淩煜聽此,十分詫異:“稀奇,吃肉的狐狸改吃齋念佛了。你們還是得盯著點,若有異常立刻來報。”
“是,皇上。屬下還有一事要報,這兩日,女匪首往守衛軍裏安插了兩個人,不知是何用意。”
“嗬嗬,有意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們隻管按原計劃行動便是。去吧~”淩煜笑道,並不點破。
黑牢中恢複了夜裏的寂靜,淩煜將一手枕在腦後,再次閉上了眼睛,這次是真的睡了。
一夜過去,踩著天光起床的不止耕種的農民,還有演武場裏駐紮的士兵。
洗漱的水井邊聚滿了人,但是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皇城的兵,誰是西南的兵。不止是因為身材體型不同,還有西南兵那粗魯的動作。
“娘的!你把水灑老子鞋上了!”一聲暴喝在聚集的人群裏炸開了,人群立刻就空出一個圈來。
一身材瘦弱的士兵正想從地上爬起,卻被一隻腳結結實實地踩在胸前:“猴三,給老子舔幹淨,不然就別起來了。”
猴三被這腳踩得夠嗆,喘著氣求饒:“虎哥,你腳下留情。是我錯了,我給您賠不是。”
踩人的正是前些日子,差點被雲藏的大刀壓沒了氣的軍中一霸——虎哥。也是淩越帶回的西南守軍裏,最凶悍的一個。
“老子讓你舔幹淨,聽不見是吧?”虎哥重重往下壓了一腳,“是不是不想活了!”
圍觀的眾人,有看戲的,有氣憤的,但愣是沒一個人敢吱聲。
猴三被踩得直翻白眼,雙手使勁地去推虎哥的腳,但一點用處都沒有,最後實在撐不住了:“虎哥…我舔…你鬆鬆腳……”
聽了這話,虎哥才得意地挪開了腳。
猴三捂著胸口從地上撐起身子,閉上眼睛,恨恨地咬著牙,十分屈辱地向虎哥鞋邊靠去。
就在他要貼上鞋麵的一刻,背心一緊,整個人被提溜得站了起來。
猴三睜開眼,正巧看見虎哥被人一腳踹飛,砸在井欄上。
那人背對著他,很是囂張地說了兩句話:“虎哥?嘖嘖,很了不起的樣子。讓你得瑟,小爺我,一腳就能給你踹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