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淩煜
醉仙居的飯菜沒吃上,幾人肚子裏空落落的,丞相府裏的管家安排自然周全,沒一會就差人來喊用飯了。
滿滿一桌的各色菜式,座上卻隻有三個人,真奢侈。不過眼下哪有心思去想“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此等民生大事,沒什麽比祭五髒廟更重要了。雲藏擼起袖管,露出一節雪白的手臂,一手抓著鴨腿,一手抓著筷子,要大吃一頓的模樣。
阿毛偷偷看她,明明是一個漂亮斯文的丫頭,怎麽吃飯吃得這叫一個不拘小節。明明自己是辟了穀的,怎麽瞧著也餓了,凡間的飯菜有那麽好吃嗎?
“阿毛~”陸少陵的聲音幽幽傳來,阿毛抖了抖身子,收回目光。
雲藏就著手裏的鴨腿啃了一口,一邊嚼一邊看向兩人:你們做什麽?
陸少陵:無事。
阿毛:看你吃得真香。
雲藏:哦~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阿毛的聲音突然炸響在兩人的腦海裏:我去!你們怎麽會用靈識交流?
對麵兩人手上動作未停,一個在啃鴨腿,一個在斯斯文文地咀嚼青菜。
雲藏:什麽靈識?這樣傳音我一直都會的,少陵也是啊。現在隔牆有耳,自然是這樣說話比較安全。你幹嘛一副見鬼了的樣子,喝口酒壓壓驚吧。
陸少陵表示認同的點點頭,遞給阿毛一杯酒。
阿毛接過酒,仰頭順著喉嚨倒下去,再看兩人時,赤紅的眼睛裏依舊是滿滿的不解和驚異。
老頭子跟他說過,靈識隻有像他們這樣的修仙之輩才會有,剛開始就像一顆未發芽的種子,沒有開花結果前並不能用它做什麽,一直要等到突破之後才懂如何運用。
它也是化形之後,才可以運用自如,麵前這兩個可是實打實的凡人,怎麽會?
雲藏趁機伸手在阿毛陷入沉思的臉上捏了一把:“哎呀,真軟。”
說實話,雖然阿毛的獸形比較粗糙,可這化作的人形漂亮精致的很,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總是讓人忍不住去揉捏。
“你的手上沾了什麽?!”阿毛被這一捏,回了神,感覺臉上滑溜溜的。
再看去,陸少陵正用手巾替雲藏擦拭手指:“再摸,我就把他丟出去。”
雲藏眨眨眼睛,發覺麵前的男人真的生氣了,便乖巧地點點頭。
仔細擦盡後,陸少陵又給兩人倒好酒:阿毛,你怎麽會來?
阿毛摸著杯子,停頓片刻才回話:老頭子讓我來的。話說回來,你們是真的要接受皇帝招安?
雲藏抿下一口酒,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招安?不過是個幌子,我潛山百十條人命債,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得還!
阿毛:我就說,你這丫頭看著也不像個傻的,怎麽一個勁地往囹圄裏鑽。姓陸的竟然也隨你,絲毫不攔著。說吧,我有啥能幫上忙的?
陸少陵:今夜你去探探丞相府的明線暗線。
阿毛見陸少陵看都沒看他,就交代了任務,心裏一陣心酸。還真不客氣,當苦力使了。但是想想他如今的處境,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也就認了。
雲藏樂嗬嗬地給阿毛倒酒:“來,我們幹一個。”
阿毛剛要和她碰杯,中間硬是插進來一個茶杯,而茶杯的主人自然是滿臉冰霜的陸少陵。
兩人乖乖地碰了一下茶杯的杯壁,一飲而盡。
這頓飯就在阿毛時不時的炸毛和陸少陵冷颼颼的眼神中,愉快地過去了。
這裏其樂融融,皇宮裏卻是另一種樣子。
淩越依舊是將自己關在禦書房,日複一日地畫著那名女子的音容笑貌,著了墨的畫紙掛得到處都是,更不準人打掃。
隨侍太監除了定時更換茶水,提醒用膳,其他時候一直都是守在門外。
淩越這個新皇帝,當的叫人害怕,一個是戰場拚殺出來的煞氣,另一個就是他的無所求,想拍馬屁都不知道從哪方麵著手。
一般追求權利的人,要麽為了享受萬人之上的榮耀,要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各種欲望。
但淩越自從做了皇帝,從剛開始一絲不苟地處理政務,到現在的經常閉門不出,沒人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他既不貪戀美色,也不樂意穿皇帝的金龍袍。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奪權呢?
禦書房裏的日光漸漸暗下去,隨侍太監正準備叩響門,朱紅色精致雕花木門便從裏麵被推開了。
淩越身著朱紫的蟒袍,上麵隻用銀線繡著幾條團龍,還是被封為越王時候的裝束。
“皇,皇上,現在用晚膳嗎?。”太監低伏著身子,不敢抬頭看,尖細的聲音不住地有些抖動。
淩越一揮手:“下去。”
皇帝明擺著是在趕人,誰還敢在這待著。太監趕緊磕了頭,想著要去禦膳房那邊知會一聲。
淩越見太監走了,緊鎖的眉頭才有了舒展的趨勢。
他一個鎮守邊境的將軍,手下都是鐵血錚錚的漢子。自從當了皇帝,身邊的淨是白白嫩嫩的閹人,每次聽他們說話,尖細的聲音一入耳,就覺得渾身都不對勁。
淩越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仰頭望去。暮色漸近的天空,一大片仿佛被金色描邊的雲朵,透著殷紅,粉紅,或深或淺,就這樣綴在天邊。
他有些想念西南邊陲那一望無際的戈壁,那些衰落的城池遺跡和那些年策馬奔騰的歲月了。
“嫣兒,這冷冰冰的皇宮,遠不如熱情奔放的西南啊。”淩越隔著衣服撫上心口,說話語氣十分溫柔,而那裏貼身收著的是一塊璿璣,“我們去看看他吧,嫣兒。”
能讓淩越親自去見的,一猜就知道是誰了,除了漂亮皇帝淩煜,誰還有這份殊榮。
自皇城易主之後,就再也沒傳出淩煜的消息,大臣們都以為淩越把人殺了,所以麵對他更加誠惶誠恐。畢竟親弟弟都能下手的人,還有什麽做不出來。
“暗牢”的門打開了,淩越打發獄卒去外麵守著,自己則是朝更深處走去。
也許是聽見響動,淩越剛走到一半,走道裏就傳來了喑啞的聲音。
“皇兄,你終於舍得來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