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疤臉子的夢想
火勢雖猛,人卻是來得及逃離的,隻是這火趁著大風天,燒得愈發厲害。
被定身在院子裏的城主大人,瞪大了眼睛,一點一點看著火光從後院一直蔓延至正廳。
老管家帶著一群人從後院慌慌張張跑來,才發現城主大人跟個木頭似的杵在院子中央。
“老爺你這是怎麽了?老爺?”
城主大人紋絲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一個護衛的聲音傳來:“管家,後院的火勢太猛。夫人們害怕極了,有幾位已經暈過去了。”
“我的老天爺哎,這麽關鍵的時刻暈倒。快把夫人們護送到前院來,對了,大夫人怎麽樣了?”
“大夫人一看見火,就在房間裏蒙著被子,死活不願意出來。”
“扛也得給我扛出來!”
“是!”護衛領命趕緊去辦,看這火勢,不多會就要燒到廂房了。
小半個時辰後,大風止住了,火也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城主府隻剩下殘垣斷壁。
行舟應當是計算過時間的,城主大人的定身終於解除了。他兩眼一翻。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去,所幸管家一直守在邊上。見此,趕緊伸手接住:“老爺你可要撐著點啊!”
城主大人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看青石地磚上坐著站著的幾十口人,個個臉上都沾著或多或少的灰燼,都巴巴地看著他。再向後望去,是焚燒殆盡的到處黑漆漆的宅院。
他靠在管家身上,顫抖的聲音從口中傳出:“我這是作了什麽孽,蘭馨,你把我害得好苦。”
天空依舊是碧藍如洗,偶爾飄來的幾縷雲,也淡淡的,似乎一陣風吹過就散了。
諾大一個城主府被燒,沒人知道那肯定是假話。但是城主府平日風氣不正,總是搜刮民脂民膏,大家礙於權勢,皆敢怒不敢言。
現在被人一把火連宅院基地都燒了,也算是給百姓們出了一口氣,據說還是潛山上逃離的土匪幹的。所以大家看見了也當沒看見,心照不宣的繼續著自己的營生。
畢竟剿匪的事情是城主牽的頭,這會人家來報仇了,也挺正常的。
而點起這場火的兩個罪魁禍首,大搖大擺的從城主府出來後,兜兜轉轉,繞了不少路才偷偷回到倚月樓。
剛進後門,就撞上了堵在這的金枝:“你們倆剛哪去了?城主府著火的事是你們幹的吧,當家走的時候怎麽說了的,莫要衝動。”
輕塵有些氣不過,義正言辭地反駁:“金枝姐,弟兄們落到這個下場都是城主他們一家害的。我沒有剁了他,隻是燒了房子,已經很仁慈了。”
看他一副不服氣的模樣,金枝準備說道幾句,卻被行舟開口打斷:“金枝,弟兄們已經安置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少數還得麻煩你。我和輕塵已經打算好,今夜就動身去皇城。”
“你都這麽說了,姐姐我也不好再說什麽。倚月樓我會好好守著,你們此去萬千小心。皇城就如同一個鬥獸場,裏頭關著的都是滿嘴血汙的猛獸。”
金枝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沉吟一會兒再次開口,“不行,等不得晚上了。你們現在就走,趁著城主還沒緩過神來,城門還未戒嚴,快些出去。”
兩人聽此,趕緊去收拾行囊。本來兩大男人,應該是輕裝上陣,但是行舟這個人,額……有點細致。
七七八八塞滿了好幾個包袱,不知道裝了什麽。
“行舟,你這毛病真要改。”金枝聽見輕塵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下意識地就向上方看去。這一看,把她笑得都停不下來。
平時幹淨利落的白麵書生,此時身上掛著三個鼓鼓囊囊的包袱,手裏還一左一右分別提著一個。反觀輕塵,就背著一個癟癟的包袱,估摸著就塞了一兩件衣服,要多瀟灑多瀟灑。
“路途遙遠,不準備齊全怎麽行。”行舟絲毫不在意,他這是防患於未然。
“上次去城主府偷人也是,你弄個那麽大個包裹,要不是大疤臉子力氣大……”輕舟說著,突然噤了聲,臉色一下子沉下來,眼睛隱隱發紅。
空氣凝結,幾人同時都想到了大疤臉子,那麽一個耿直的漢子,竟然離他們而去了。
金枝最先打破了悲傷的氣氛,她輕輕拍了拍輕塵的肩膀:“大疤臉子雖然去了,但我們得替他好好活著。他之前偷偷下山來倚月樓喝花酒時,我聽他提過,他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去皇城最頂級的青樓,喝最好的花酒,睡最美的花魁。”
“大臉果然就這點出息,好!我們替他去!”輕塵的臉色恢複了正常,聽著大疤臉子的夢想,他都能想象出他是以什麽樣的姿態說出這樣一番話的。
“酒可以喝,花魁你自己睡。”行舟冷不丁地冒出這麽一句,眼神裏滿滿都是嫌棄。然後,果斷轉身出門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喂,等等我!”
輕塵最後是咋咋呼呼地離開倚月樓的,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沉重,少年的性子來得急去得也快。
金枝目送兩人走遠,才掩上後門,步履款款走去了角落裏已經荒廢了很久的院子。
外頭的木門已經關不上了,半敞著,圍牆上掛滿了爬山虎,黃綠的苔蘚也幾乎鋪滿了整麵牆。雖然荒廢已久,但似乎近段時間常有人過來,地上的雜草都被踩塌了。
金枝穩穩地踏進院子,這一條路她最近走了太多次。屋子裏因人的闖入帶起了不小的灰塵,金枝捂著口鼻,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她用錦帕擦了擦鼻子,伸手扭動案台上的一個靈位,地麵突然開始震動,一條黑洞洞的地道驀然出現在眼前。
這地道很難被發現,不為別的,光是機關設在靈位上,就叫人意外。誰會冒著觸犯鬼神的風險,去嚐試扭動靈位?
地道很黑,所以金枝一早就拿出了火折子,人才小心地踏進去,入口也自動合上了。
地下的溫度比上麵低了很多,金枝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下次過來要多穿點,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