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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孝義難全

  “秦小姐,現在改口還來得及。”楚臨天示意拿鞭子的獄卒等一等。


  “妄想!混蛋,你衝我來,把我爹放了!”秦月掙紮著要起身,但是麻繩綁的太緊,把她牢牢固定在了長凳上。


  鞭子狠狠地落在秦毅裸露的上身,凶狠地撕開皮膚和肌肉。給他本就滿是傷疤的皮膚上,又添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鞭子是事先浸過辣椒水的,隻一下就能皮開肉綻。偏偏那鞭子一下,又一下,強烈得撕扯著他的痛感神經。


  不愧是戰場上的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秦大將軍,獄卒下手再狠,他也是一聲不吭,甚至眉頭都不帶皺的。隻是用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如困獸一般的秦月,語氣溫柔得安撫著她:“爹不疼。”


  “秦將軍,楚某一直欽佩你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隻是王命不可違,對不住了。秦小姐,剛才是開胃小菜,下麵的你可看好了。”


  秦毅冷哼一聲,說話間有微微的喘息,“一仆不侍二主,這句話楚相可聽過?!”


  顯然對於秦毅來說,鞭笞毫無威懾力,楚臨天一揮手,鞭刑隻得草草退場。原本焦急憤怒的秦月,在父親的安撫下,也漸漸冷靜下來。隻是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楚臨天,牙關緊緊咬住。


  楚臨天在刑堂轉了轉,停在赤紅的鐵鍋前。他慢條斯理地從燒紅的炭火中拿起一杆烙鐵,衝著上麵吹了吹氣,火星四濺,轉而又慢悠悠地放下。


  “秦將軍,欽天監那場剮刑,你我可都親眼所見。那行剮的人,正是出自黑牢。楚某最近打聽到,那人除了淩遲,還研習了另一種相似的刑罰,叫做‘梳洗’.……“


  “你敢!“秦月大聲嗬斥道,眼神都要冒出火來。


  “月兒,記得我自小就教你的是什麽嗎?忠義兩字!爹也已經一把年紀了,你娘在下麵該等著急了。楚臨天,你隻管來。”


  “爹!”


  “當真父女情深,來人,給秦將軍準備‘梳洗’。”


  不消片刻,兩個壯漢抬來一個大木桶,像殺豬放血,燙毛時用的桶。大木桶被放置在秦毅麵前,裏麵裝滿了熱水,桶裏還漂著一個葫蘆瓢。熱騰騰的蒸汽不斷地向上升,秦月隔著白氣都看不清父親的臉了。


  木桶剛剛放下,緊跟著又進來一個男人,目露凶光,周身散發著可怖的氣息,手上還抓著一個長長的鐵刷子,根根尖銳得閃著光。


  “‘梳洗’得先用沸水一遍一遍地澆透皮肉,然後再用這特質的鐵刷子一遍一遍地刷。皮肉就會一點一點被勾下來,直至露出骨頭。”楚臨天好心地給秦月說明了一下“梳洗”的過程,接著狀似猶豫地說道,“嗯……我們先從哪開始呢?”


  “先從手臂開始吧,都利落些,讓秦將軍和秦小姐看看你們的手藝。”


  秦月不再說話,但是綁在身後的雙手,是緊緊攥著拳頭的,整個身體都緊繃著,胸口劇烈地起伏,分明是在極力壓抑著她的憤怒。


  那滿身戾氣的男人開口,聲音像被銼子磨過一般,讓人很不舒服:“是,大人。”又轉向兩個壯漢,吩咐道:“動手,燙皮!”

  壯漢得令,其中一人抓起葫蘆瓢,舀上滿滿一瓢沸水,沿著秦毅的臂膀細細澆去,皮肉嗤嗤作響,白氣騰起,看去已是一片焦紅,饒是秦毅也忍不住叫喊出聲。手持鐵刷子的男人森森一笑,鐵刷一落,尖利的鐵刺朝燙處直刷了下去。


  一刷,就勾下了不少皮肉,因為被熱水澆過的原因,皮肉不費太大力氣就被帶下來了。秦毅的手臂一瞬間就血肉模糊了,被刷下的皮肉,有些還掛在上麵。


  秦毅再強,這一生中也沒有受過這等折磨。征戰沙場,從來都是一刀一命,哪像這般磨人心智。他忍著,脖頸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從斑白的兩鬢掛下。嘴唇緊緊閉著,艱難得封住就要破口而出的痛苦呻吟。


  壯漢和行刑者配合得是相當默契,一定是百八十次的實踐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這邊鐵刷剛掛下皮肉,壯漢就舀上沸水澆去,白氣升騰,衝開了還殘留在上頭的血肉。那男人利落地將鐵刷在沸水中涮去血汙,在起先的位置上又是一刷。這次的力道相當重,撕扯下大片的皮肉,已經能隱隱看見白骨。


  秦毅極力隱忍著,痛呼聲斷斷續續,卻還是沒有求饒,像是真的抱著必死的決心。可是秦月怎麽可能真的聽話,視若無睹呢?


  “住手!我答應你!”秦月果然朝楚臨天大吼,“放開我爹!”


  秦毅此時已經沒有力氣勸說女兒,整個人宛如從水中撈出一般,臉色慘白慘白的,大口大口地喘氣。平時健壯的手臂,現在已去了半數的皮肉,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聽到秦月的吼聲,楚臨天露出一副讓人厭惡的偽善麵孔,笑眯眯地對秦月說:“秦小姐早答應不就好了,現在倒傷了我和將軍多年同僚的情分了。”


  又親自為秦毅解了套在脖子上的繩索,“來人,送秦將軍去醫館,派人好生伺候著。”


  “楚臨天,放開我!”秦月眼看著父親沒有任何反抗得被獄卒抬走,那模樣不知多狼狽,自己還被束縛著,著急得大喊。


  “秦小姐莫急,隻要抓住了陸家的餘孽,秦將軍自然平安無事。”


  待獄卒走遠,楚臨天才將秦月身上的繩索解開。


  “卑鄙!楚相的手段我算是領教了。若有機會,我定會親手為父報今日“梳洗”之仇。”


  “秦小姐怎麽說都行,三日為限。若是未見陸少陵,秦將軍到時如何,可就說不準了。秦小姐請!”楚臨天對於秦月的謾罵,倒是一點不在意,隻言明後果。


  從刑堂走出來,日頭正懸在正空。秦月已多日粒米未進,腳步虛浮,明晃晃的日光照在眼前,竟險些栽倒。她扶住街邊的一棵老槐樹,倚靠著閉了閉眼,眼角似有水光一閃而過。良久,她定住神,才又邁出步子。


  《禮緯·含文嘉》雲:三綱,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矣。父為子綱,即孝為先。


  五常:仁義禮智信。


  身為將軍之女的秦月,自小就從父親言傳身教,從軍中經曆中學到這些。卻沒想到,會有一日,孝義竟是不能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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