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引火燒身
熊佳璿說完,昭容便站起來道:“二公主殿下,昭容有個提議。”
“你說便是。”
“這裏是梧桐林,鳳棲梧桐,多美好的寓意,不如咱們來進行流觴曲水吧?”
流觴曲水是文雅的玩意,各人都沿著溪邊而坐,裝滿美酒的杯子從上遊投下,在這個人人麵前停住,這個人就需要接上前麵出的詩句或是謎底。
這都是之前文人雅士喜歡玩的。
這裏如今都是女子,又都是貴女,要對上幾句詩自然也不在話下。
可是獨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攬月,她的不學無術在皇城之中可是出了名的。
這裏的人也估計就是攬月會感到有壓力了。
熊佳璿就是打算這樣針對自己嗎?
攬月雖然覺得不是那麽簡單,可還需要等待才能知道熊佳璿的進一步動作。
她且耐心等待就是了。
熊佳璿和昭容兩個人一唱一和的,就把事情給說定了。
秋風和夏風都看著攬月,卻發現自家主子沒有什麽表情。
她們也都知道,攬月不喜讀書,更別說什麽喝酒作詩對對子了,那簡直是比殺了她還難。
當然,那是之前的攬月,她從來都是不喜歡讀書的,大家也都知道。
可是她去了大周後,總是一個人呆著,那幾年也算是看過了不少書,不過,這些也隻有她一個人知道。
但總體而言,她還是不喜歡看書的。
太枯燥不說,一看她就能想起那些在大周的日子。
一個人,無依無靠,最終客死他鄉。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而無能為力,她不想再經曆一次這樣的絕望了。
熊佳璿發現攬月似乎有點兒不開心,她笑著道:“三皇妹,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啊?若是你有其它好的主意,說出來也可以啊,反正隻要大家夥開心,我倒是無所謂。”
熊攬月分明是怕出醜,所以感覺到難為情了,平時也就罷了,如今在眾人麵前,害怕抬不起頭來吧?
這樣一想,熊佳璿就想笑。
熊攬月平時一副倨傲的樣子,還不是胸無點墨,大字不識幾個嗎?
除了父君寵愛她,她還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真是一無是處!
攬月也知道熊佳璿心裏麵的想法,無疑就是想看她的好戲。
恐怕,她要讓熊佳璿失望了。
“我都可以,二皇姐喜歡就好,大家開心了,皇妹我也就開心了。”
好聽的話她也是會說的。
熊佳璿笑得一臉蕩漾,她收了笑:“如此甚好,那就請大家沿溪而坐吧。”
她已經想到了熊攬月那樣子了。
各貴女都陸續坐下,溪邊的石頭不幹淨,就用毯子放在上麵墊著,再坐下。
婢女都在背後站著。
攬月尋了一個最上麵的位置,微笑著坐下。
熊佳璿坐在中上遊,但攬月卻是坐在最上遊,即便她不怕熊佳璿的為難,但她也不想讓熊佳璿得逞。
“三皇妹,你怎麽坐那麽上麵了,在這下麵不是更好嗎?”
“能清楚看見兩邊的風景,視線也更加好,而且我們大家夥都在這裏,你也下來吧。”她好意邀請攬月,一副為攬月著想的樣子。
攬月搖了搖頭,笑著婉拒:“這上麵的視角就很開闊,我很喜歡,謝謝二皇姐了。”
她也不讓熊佳璿得意。
在宮中,熊佳璿無論跟她爭搶什麽,都沒有贏過,從來都是落在下風的。
攬月的親生母親是皇後,父君偏愛,景太後無底線地嗬護照顧,基本上沒有人能欺負她。
即所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生順遂。
要不是後麵的事情,她的性格估計一輩子都不會變的。
驕傲蠻橫的公主,得盡寵愛和尊貴,盡享榮華富貴,不知人間疾苦,不懂世間險惡,如此下去,狂傲固執的性子怎麽會改變呢?
攬月捏緊著手,這些,她通通都要尋回來的。
熊佳璿見勸說攬月無用,便黑了臉,熊攬月這個人油鹽不進,她是知道的,再多勉強隻會引起對方的猜忌。
算了,對詩本就不是為熊攬月準備的,後麵還有大菜在等著她。
一點也不急。
到時候,有熊攬月哭的時候。
伴著悠悠的絲竹聲,貴女們也不吝惜才藝,精妙的詩句和樂聲在這一片林下響起。
攬月覺得實在是枯燥,她前半生在大周見的最多的就是這樣的場景,聽的最多的也就是這樣的絲竹管弦之聲,她對此並沒有什麽好感。
無非就是取樂而已,多了就沒有意思了。
她想著,還不如去鄉間看絲瓜掛滿竹竿,西瓜爬滿田地的場景,看小孩子追逐打鬧,或是看天上的風箏相互較量。
這些都比眼前的風雅之事來的有趣多了。
攬月起身,夏風和秋華跟在後麵。
熊佳璿一直注意著攬月這邊,看到攬月起身,她旁邊一個婢女也離開溪邊。
眾貴女都沒有發現,依舊玩得歡快。
秋華一直提心吊膽,她覺得在這荒山上,二公主一定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但似乎沒有,二公主一直在玩遊戲,壓根沒注意到她們這邊,像是什麽也不準備做一樣。
可是她又覺得不可能,二公主可不是一個良善的人。
“公主,要不咱們就別再走了,前麵的人越發少了,再走下去,不太安全。”秋華看了看周圍,人漸漸少了,樹也多了。
視線變窄了,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夏風也認為怪怪的:“是啊公主,還是回去吧!”
她們現在就三個人暴露在外,一點也不安全。
公主要是出什麽事情,她們可如何交代呢!
攬月也不管髒不髒,盡管長裙拖地,還是靠在一邊的樹幹上,悠悠閑閑地看著另一邊的風景。
梧桐葉都黃了,像是黃色的蝴蝶,雖已深秋,卻不失了其美感和意境。
一陣風吹來,更是落葉紛紛。
她倒不是沒有見到這番美景,隻是之前見得多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如今再看,總覺得多了些什麽東西,心境也不同往日,心能定下來,看到的東西也都變化了一些。
長裙和樹葉的顏色不同,卻是入畫了。
淡妝深景,美人成景。
“不用,她找我到這裏來,我總要給她一點機會,讓她盡情發揮,不然,我費力來這裏幹嘛?”
攬月抱著胳膊,不再出聲,似乎看景致入迷了。
夏風和秋華想也是這個道理,也不再出聲打擾,不過是更加留意起周圍。
若是有歹人出現,她們也能第一時間發現。
再者,珍珠帶著人藏好了,她們也不怕的。
攬月貌似看風景,可卻也沒有真的在看風景,她也觀察著這地方。
林子很密,人很少,樹葉很多,踩在地上很容易發出大的聲音。
怎麽看就不像是一個很好的地方,熊佳璿這人腦子怕不是有點毛病。
難道就看在人少?
攬月自己帶著的人雖少,但她可不是吃素的。
過了很久,直到攬月都快失去耐心了,珍珠從一邊出來:“主子,有個男人。”
“男人?”攬月也想到熊佳璿要做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看來她是想毀去自己的清白啊!
跟著珍珠到了一邊,距離也就是幾步路。
一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身上穿著最為普通的粗布衣裳。
攬月拿了方帕隔著手,把他的臉翻過來看。
小白臉的長相,細細看的話,倒也俊秀,眉眼之間,似乎和褚文琢有些相像。
攬月笑了出來,熊佳璿也算是廢了苦心。
“奴婢看這人鬼鬼祟祟的,身上還有幾分功夫,現在已被奴婢打暈了。”珍珠說道,“他身上並無其它東西,但有一樣,藏著藥粉。”
“您請看。”
攬月倒了點在帕子上,用手細細捏著,她讓秋風收起髒帕子,腳伸出去踢了踢地上的男人。
男人無意識間感到疼痛哼哼幾下。
秋華一看,也大驚:“這是,合歡粉!”
在宮中什麽事情都見過,對於藥物也比常人更加警惕。
譬如有合歡作用的藥物,更是不少見,妃子爭寵奪愛之時常常能見到。
這東西,無論男女,但凡沾上半點,即使再是意誌堅強之人,都有可能會失去理智,做出些不顧禮義廉恥的事情來。
而且,對女子傷害猶大,失去了名節,相當於失去了一切。
珍珠點頭,道:“是合歡粉,還是藥物中最為強烈的一種,若是染上,不交歡的話,一般是會性命不保的。”
她覺得二公主太過於歹毒了。
做出這樣的事情,不怕被發現嗎?
而且,她的膽子也太大了,要知道,國君可是最寵愛自家主子的了。
攬月拿著帕子仔細擦手:“她的膽子倒是大,現在越發張狂了,做事也沒個下限,還以為是我要對付她。”
她覺得熊佳璿的腦子大概是壞掉了。
不然為何一直追著她不放?
“三皇妹,你在這裏嗎?”
“三皇妹?”
“該死,你們是怎麽做事的!若是事情不成,提頭來見!”
侍衛解釋的聲音響起:“屬下確定三公主進了這裏,也讓人進去了,現在沒聲音,怕是事情已經成了。”
“你呆在這裏,本殿下去看看。”
“是。”
四周非常安靜,這說話聲也肆無忌憚,清清楚楚傳到了這裏。
熊佳璿也是蠢笨,她身邊還有秋華和夏風兩個宮女,竟然也不問?
腳踩在樹葉上的聲音吱吱作響,聲音越發靠近。
熊佳璿提著裙子朝著這邊走來,還沒走幾步,背後一個悶棍,她就倒下了。
珍珠輕輕接住人,放在地上。
悄聲道:“主子,如何處置?”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是。”
夏風從秋華手中拿過合歡分,一半喂進了熊佳璿口中,另一半塞到昏迷不醒的男人嘴裏,拍拍手:“公主,咱們從另一邊走吧。”
攬月看一眼倒在地上的熊佳璿,美人就是長得很好,肌膚凝脂,美若桃李,即便隻穿著顏色素雅的宮裝,臉上的豔色也不減半分。
單論長相,熊佳璿在宮裏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她僅憑著容色便可壓過大部分人。
這樣一位國色天香的佳人,心腸卻如同淬了濃墨一般黑暗,歹毒的程度不亞於常年遊走生死之線的歹人。
用蛇蠍心腸來形容她,怕是也不為過。
既然她有這樣的想法,那就讓她也嚐嚐其中的滋味。
索性大周和親,攬月必定要去的。至於熊佳璿,留著也無用。
所有人離開後不久,地上意識不清的男女開始纏在一起。
攬月坐回自己的位置,她也懶得再看這些人了,說自己身體不適就提前離開了。
“三公主,景妍陪著您一起吧?”
攬月點點頭:“可。”
“三公主,您是頭疼嗎?您自己出去散步回來後就一直眉心不展,莫非是被風吹到了?”
“深秋的風已經帶了冷意,您還是注意身子為好。”景妍說著,撿了一片地上的梧桐葉在手心,“您看,這葉子用做書簽也不錯。”
攬月淺笑:“可能是山上風大了,我的確有些不適。倒是你,應該是喜歡熱鬧的,怎麽和我一同提前走了?”
景妍和她走也沒什麽,熊佳璿總不會懷疑到景妍身上。
“景妍覺得,那麽多人雖是熱鬧,但還不如和您說說話有意思呢!”
“哦,和本殿下說話有意思嗎?”攬月聽著笑了,“這我倒不知了。”
她之前沒變的性格,和景妍是無話可說的。
現在嘛,她有了不少耐心,發現景妍這個姑娘是挺不錯的。
“殿下可別說話景妍,景妍說的都是真話,”景妍拿著梧桐葉玩,語氣卻有點認真,“景妍也知道二公主和殿下是有點嫌隙,殿下往後也該小心。”
她不小心聽到了熊佳璿和婢女的對話,對熊佳璿的印象是一落千丈。
她剛剛找不到攬月,還以為出事了。
“二公主殿下,今天是特意請您的。”
景妍把話說到了這份上,攬月也聽得明白了,這姑娘好像都知道了。
真聰明。
“你還是什麽也不知道最好,”攬月說道,“不過還是謝過你的關心。”
景妍躬身行禮:“殿下客氣了。”
攬月和景妍分開後,攬月才問珍珠:“景妍方才是不是來過?”
她們做的事情,景妍可曾看到?
珍珠想著道:“來過,但是不曾看見殿下和二公主,隻遙遙站了站就走了,她什麽也不曾看到,主子放心。”
“嗯。”
夏風聽了有些擔心:“公主,景小姐是知道了什麽嗎?”
“她不會對咱們不利吧?”秋華也不放心。
攬月搖頭,在馬車上拿了個軟軟的枕頭來靠著:“不會,她是來提醒我的,不過,她也隻知道一點,無礙。”
景妍是景氏的人,景氏,和她是站在一邊的。這道理景妍自然懂得,所以才來提心她。
攬月回到宮中,貌似真的受寒了,一直打噴嚏,身子也發軟,她勉強吃了點東西就躺下了,一覺睡到天黑。
一片漆黑,她披著衣裳坐起來,躺靠著休息。
睡太久了,身子竟然出汗,是被子悶的。
攬月靠著,秋華進來,發現攬月依靠著床沿邊,人已經醒了。
秋華忙掌燈,黑暗的屋子頓時亮了起來。
“公主,您醒了?”
“您該喚奴婢掌燈才是,天黑了,您還要吃點東西嗎?”
攬月搖搖頭:“我不餓,就是感覺頭暈暈的,但又不想睡覺,你扶我起來,我想出去走走。”
睡太久了,感覺身子都倦怠了,需要多多活動活動。
“那奴婢幫您拿衣服來。”秋華去一邊把攬月喜歡穿的衣裳拿過來,天氣冷了,還需要披著一件薄大氅才行。
至於首飾什麽的,攬月一向不喜歡過多繁麗,那就選一些俏皮的放在梳妝台上。
“我不梳頭了,雖然亂,但大晚上的也沒有人出來看。”攬月有點兒懶。
秋華拿了梳子到一邊,輕輕幫她梳攏了頭發,梳了一個輕巧簡單的發式。
“奴婢倒覺得,還是梳一下為好,您是公主,不能讓人看到這副樣子,落到有心之人眼裏,又要嚼舌根了。”
攬月捂著嘴打嗬欠:“也好。”
在秋華的服侍下,她穿好了衣服。
“不要叫其她人了,我想安靜一些,就你和我出去吧。”
秋華應下。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靜悄悄的,沒有什麽動靜。
秋華想到下午發生的事情,跟攬月說道:“公主,聽說二公主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了。”
攬月頓住,停了下來:“你說,她的事情被眾人知道了?”
這事不是她做的。
但又隻有她們才知道,其他人是不會知道的。
“珍珠做的?”
“沒呢,沒有您的吩咐,珍珠是不會做的,奴婢隻是好奇,二公主應該不會把此事宣揚出來,恐怕是和二公主不對付的人。”
熊佳璿平時的人緣也不是很壞,她懂得很人相處,處事又圓潤,至少比攬月好多了。
“國君大怒,派人綁了回來,那男人如今在牢獄中呢,二公主被罰禁閉,隻能呆在銀靈宮中。”
這事情鬧得太厲害了,熊佳璿的名聲是盡毀了,以後怕是也沒有什麽好的姻緣了。
就算是公主,倘若名聲狼藉,也是沒有人能瞧得上的。
這不得不說,名聲對女子來說,如同命一般。
所以熊佳璿首先想到的就是毀掉攬月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