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愚蠢而不自知
夢醉閣一樓大廳，薑西朗和大雨在一張長榻上相對而坐，中間擺著一張束腰的彭牙鼓腿炕桌，桌上擺開一張棋盤，隔著楚河漢界，紅黑兩軍橫車縱馬，飛象走士，你來我往，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這時，恍若有一陣風吹過，眼前飄來一個黑影，再抬頭，就看見旁邊站了一個板著臉的黑衣人，隻見他一步上前，恭敬地俯身在大雨耳邊耳語了一番。
??而薑西朗對於這一幕並沒有表現出一丁點驚訝，好似沒看到那黑衣人一樣，自顧自地舉棋走了一步，隨後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波瀾不驚地看著他：“該你了。”
??黑衣人言簡意賅地報告完之後，又像一陣風似的刮走了。
??大雨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開始是嘴角弧度翹起，漸漸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的形狀，繼而嘴巴張開，露出一排牙齒，越想越好笑一樣，整個人抑製不住地笑得開始顫動起來。
??大雨的確想笑，他覺得楚東婉實在是個沒有原則的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明明沒有去拯救別人的能力，偏生出一副憂民之心，簡直是愚蠢而不自知。
??而且，他就沒見過像她這般朝三暮四之人，一會兒覬覦他的美色矯揉造作，故作勾引；一會兒對他滿心戒備，唯恐搶了她的夫君去，可明明最初也是她選擇其他人，放棄了薑西朗；一會兒又想著得隴望蜀，妄想享齊人之福，竟然想著和他搞出些緋聞來；這會兒，就想著要來和他比較個高低，爭出個美醜來。
??薑西朗娶了這樣的妻子，真是委屈他了，連帶著大雨看他的目光戲謔之中又多了點憐惜，可想到接下來的戲碼，大雨又期待起來，眼睛迸發出光彩，倏地伸手將棋盤一推，紅黑棋子擠成一堆，有幾顆還骨碌骨碌滾下地。
??“不下了不下了。”大雨將炕桌搬開，兩人中間沒了阻礙物，這時剛好聽見樓梯有腳步聲傳來，他站起來，伸手也想將薑西朗拉起。
??薑西朗被他這一頓操作搞蒙了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想幹什麽，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聲音低沉：“你又想幹什麽？”
??要是誰這般對他沒好臉色，大雨早就上前將對方的血吸幹了再說，但是現在看著薑西朗這副惱怒模樣，大雨卻覺得他此刻的模樣是更加生動好看了，尤其是想到那天嚐過的血液味道，不由得舔了舔嘴唇，雙眸好似帶了火般盯著他白皙的脖子，隻要在那地方咬下一口，就能感受到極致的快樂。
??薑西朗被他虎視眈眈的眼神看得心裏發慌，無形的壓迫感潮水般湧來，他穩了穩心神，坐得如一座山巒般，紋絲不動。
??大雨用力再拽了拽，薑西朗往後扯了扯，饒是如此來回，兩人都沒移動半分，後聽樓梯上的腳步聲愈來愈清晰，大雨玩心上來，突然一鬆力，整個人被薑西朗扯到了懷裏。
??而楚東婉和燕語站在樓梯上，憑欄往下望，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糟了糟了，姑爺真被蠱惑去了，看看這動作如狼似虎，正牌娘子還在樓上呢，就心急得想將人撲倒吃幹抹淨了，沒眼看啊沒眼看。”
??燕語雖然如此歎息，但是看起戲來是一點兒都不含糊，眼睛一眨都不帶眨的，甚至看到他們隻是抱成一團，心裏還暗暗著急怎麽不快點寬衣解帶，沒什麽看頭呀。
??而楚東婉看到這一幕當下被驚得差點兒踩空一個階梯，好在她及時抓住了扶手，到底是沒有摔下去。
??“咳咳。”她咳了兩聲。
??薑西朗聽到了聲響，想將身上的大雨推開。
??大雨偏不想叫他如願，活像是一個纏人的小妖精一樣死死地扒著他的背，不肯下來，手撫摸上他的側臉，附耳說道：“你若想留她一命，就乖乖不要動。”
??薑西朗果然不再亂動，隻是拉扯之中，兩人衣衫半褪，香肩半露，看起來曖昧至極。
??這很大一部分原因當然是大雨的故意為之。
??“咳咳。”楚東婉加大了咳嗽聲，企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但顯然，他們是“沒有”聽見了，還繼續在那耳鬢廝磨，纏綿悱惻，她一口血梗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差點兒就要噴湧而出。
??楚東婉用舌頭抵了抵後牙槽，下意識地想要衝上前將他們分開，但快步下了兩階樓梯，又恢複了來時的鎮定，不行，不能如此莽撞，像個打劫撒潑的潑婦一樣大打出手，不得體不得體。
??她一邊思索著怎樣才能不失體麵地將兩人分開，一邊提著裙子優雅大方地緩緩而下。
??燕語見他們實在放肆，罔顧禮儀，明明她們都來到跟前了，兩個大男人還能旁若無人地摟摟抱抱。
??而且，楚東婉明明是在笑著，怎麽感覺那笑容有點恐怖呢？
??現在還不是看戲的時候，燕語重重地咳了咳，又重重地跺了幾腳，終於換來大雨的扭頭一瞥，但是隻這一眼，又回頭繼續窩在薑西朗的肩膀上。
??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燕語都覺得心頭似有一把火燃起，渾身上下都燒了起來，氣呼呼地喘著粗氣，幾步過去便想兩人各甩一巴掌過去。
??她都覺得如此生氣，小姐怕是下一瞬就要掏出鞭子打人了。
??但是等了一會兒，見楚東婉還是直楞楞地站著，並沒有采取什麽行動，燕語悄悄覷了一眼她，視線不敢多停，過了一會兒，眼尾又偷偷瞄了一眼，見她還是沒什麽反應。
??好尷尬呀，小姐還說要靠美貌大殺四方，但是現在對方根本就沒把她當對手，甚至是不屑的，傲慢的，無禮的。而且，偏生還被她目擊了整個過程，到時候看到小姐會不會想起今日之恥？遷怒於她怎麽辦？
??“哈哈哈……”楚東婉突然笑出了聲，邊笑還邊撫掌，“好好好，你們真是好樣的。”
??小姐莫不會被刺激傻了？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而且好什麽好，竟然還誇他們好樣的？小姐不會是想成全他們吧？
??“燕語，既然他們不要麵子，我們也湊近點瞧瞧，別光摟摟抱抱啊，動起來。”楚東婉上前幾步，把頭探過去，簡直要把眼睛都戳到他們身上了。
??小姐這是什麽虎狼之詞，燕語聽了都感覺害臊得不行，臉上兀地燒起了兩朵紅暈，火辣辣的。
??見被人如當猴子般圍觀，大雨也沒了興趣繼續表演給他們看，施施然地起身後，先是為薑西朗體貼地攏了攏衣襟，才給自己理了理青絲和衣衫。
??“楚大小姐，南城小霸王，薑少夫人，可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麽？”
??腦海驀然想起之前為解救其他人出去，是有答應過留下薑西朗來著，楚東婉的臉色白了白，終還是走到這一步了，若想留下，勾引不成，撒潑不成，死皮賴臉不成……不行，不能就這麽輕易地離開了。
??“自然是記得的，不過……”
??楚東婉還想拖延一下離開的期限，但話剛一轉，就被人無情地打斷了——
??“記得就好，待會你們就收拾東西滾蛋吧。”大雨臉上不見半分笑意，說出的話能讓人恨不把他的嘴縫起來。
??好好用“離開”二字不也能表達出讓他們走的意思嗎，非要用“滾蛋”二字來挑釁！
??從沒有人敢如此放肆地叫小姐滾蛋，燕語倒吸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出一幅腥風血雨的打鬥場景。看來這一戰是避無可避了，她握緊雙拳，像隻炸毛的護犢子老母雞一般站在楚東婉的前麵，仿佛下一刻就要衝上去啄殺對方。
??楚東婉掃了一眼薑西朗，見他垂頭低眸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想來對她的去留也是沒有放在心上的。
??而且從頭到尾，他就沒抬頭看過她一眼，虧她還盛裝打扮想扳回一局，給他留一個美豔動人的形象，看來也是不能從他身上找借口強行留下來了。
??楚東婉拍了拍燕語的肩膀，示意她讓開，別擋住了前麵的視線。
??燕語回頭看到她心平氣和的模樣，小小的眼睛裝滿了大大的疑惑，小姐竟然不生氣？
??識時務者為俊傑，關於這一點，楚東婉倒是看得很開，既然打不過人家，而且還在人家的地盤上，必要時使出認慫示弱手段也並無不可。
??隻見楚東婉雙手合十，弱小又卑微，用滿是乞求的語氣道：“就讓我們再留一夜，明天再走行不？”
??對此大雨倒沒多大意見，看她那副柔弱樣，再留一夜晾她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看著楚東婉柔弱得跟朵小白蓮一樣，燕語感覺雞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說好的大殺四方呢？姑爺是怎麽回事，就不能分出個眼神看一看小姐的貌美如花嗎，不然怎麽後悔錯過這個村，繼而錯過這家店呢？
??總而言之，這一趟，小姐真是山頂上打井，白費力了。燕語對此也是感到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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