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報複計劃(06)
“不著邊際麽?”段南羽輕輕搖頭,依然淡然沉靜,“武將軍和小侯爺目光還是局限在眼前。難道看不出,大趙的心腹之患根本就不在這裏麽?拜香教民心雖盛,在用兵、用計、以及大局方麵與武將軍這等名將實在是相差甚遠,縱然勉強支撐上一年半載,終於還會敗在武將軍手中。”
他這樣說著,絲毫沒有理會辛月的複雜神色,“段某隻是可惜,如此一個振興大趙的良機,卻要被白白浪費,萬千萬趙民,還要繼續煎熬在水深火熱之中——難道安民興趙,不是武將軍和小侯爺日夜掛心的事情麽?”
“段公子你錯了,掛心社稷黎民的,是武將軍,可不是我呦……”青嵐打趣著,心中卻在暗暗驚訝,為什麽這位段公子說起這些,總給她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似乎……他知道什麽她不知道的……
“小侯爺若不掛心這些,倒也好了——”那段公子又垂下雙眸,靜了靜,歎道:“憂國者**,憂己者安命!”
“這是我喜歡的《榮枯鑒》中的句子嘛,段公子是我知音!”青嵐又笑,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在成心打斷這位段公子的“演講”,似乎有些畏懼,可畏懼什麽呢?難道怕武青被這個段公子說動。真的投了拜香教,或是“自己做天子”?
可她在打斷,武青卻又替他接上:“段公子說話。言之鑿鑿,武青卻不明白。為什麽公子說拜香教敗亡,會令大趙天下失去複興地機會?”
“這還是要從大趙積弊說起。”段公子沉吟一下,“方才所說大趙兩弊,已經腐入骨髓——內憂外患,政以賄成。加上先前的宦官擅政,礦監稅使……如今天下官逼民反,群雄並起,正是大趙多年積弊,一朝迸發,就算郝連睿神仙再世,也難短時間內翻盤逆局;而天下大勢早已容不得等他……所謂積累莫反,要在原有的政權基礎上平和地解決問題,非有十幾年功夫萬難見效。而,中原地民眾會等他嗎?北方的胡人會等他嗎?
“五世而斬,族如此。國,亦如此。解決這樣問題。最簡單最快捷地方法。就是推翻了原有的政治,重新建立一個國家-——所有的都是新的。法規、條例,從頭來過;官員、豪族,去舊迎新。破而後立,曆朝曆代,天道輪回,哪次曆史不是依靠這種辦法,來進行自我的清洗呢?”
“咚”地一聲,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脆響,是鄭石掀翻了麵前桌子。“姓段的!”他騰地站起身來,眼中熊熊怒火,仿佛可以將麵前人燒灼個幹淨,“你不覺得欠我個解釋嗎?!”
幸好青嵐早就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知道他心中憤懣積累良多,隻怕即將暴起發難,這才能夠及時躲開,沒有被淋漓的汁水澆到身上。
段南羽停下了“宣講”,輕輕皺眉歎道:“鄭侍衛太羅唕了。”對麵前這暴怒雄獅一般的鄭石,竟然沒有半分畏懼的意思!
見他如此,鄭石搶步上前,便要強攻;而與此同時,辛月也一個閃身來到段南羽身前,擺好了應對的架勢……隻是沒有他們二人大展身手的機會了-——段南羽舉起雙手輕輕拍了拍……鄭石應聲而倒。
武青一個箭步衝過去,扶起鄭石,責問:“你們拜香教給他服了什麽毒?!”
“不是毒。”隨後過來地青嵐蹙眉答話,“是催眠術。應該是段公子在給鄭石催眠時加了這樣的暗示,隻要段公子擊掌,鄭石便會暈倒。”
“說得對。”段南羽也走過來,“是催眠暗示,而且是隻能起一次作用的催眠暗示,不會對鄭侍衛造成任何傷害——與小侯爺那種永久性地催眠修改記憶是不同的。”
那日出糗地旁觀者還有一位麽?青嵐倏地紅了臉,轉眼去怒瞥一眼這位一直淺淡微笑地段公子,“段公子喜歡破而後立是不是?不如我們帶兵到大理去,替段氏王爺也來個破而後立?!”
利用這個機會,青嵐又在詐人了。“段”這個姓氏並不少見,但,姓段而又能夠將皇家的尊貴與佛學地隱忍結合得如此恰到好處的,怕也隻有大理段氏一族了。
幾代大理皇帝避位為僧,全國尊崇佛教,造就了段氏皇族出塵的氣質。
果然,聽她如此說,段南羽麵上神情終於難得地變了一變,默然良久,才說:“小侯爺從哪裏知道段某來自大理的?”
竟是直接承認了。
看他的神情,又是那種略帶著些緊張,仿佛對答案很是關切的模樣。
青嵐看看鄭石,見他隻是睡著,應該並無大礙,便回身怒道:“段公子不用急著問這些,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公子身份,何苦淌這灘渾水?大理與大趙世代交好,民間商賈也多有來往,兩國的和平安睦來之不易,難道段公子就真的如此看好拜香教,相信以這些流民匪寇的力量,就足以推翻幾百年國祚的大趙朝廷嗎?!”
“還有辛月姑娘,”她轉過身去,“鋒寒的出身我遣人核對過,辛家世代忠良,舍身報國,唯死而已,也正因為如此,我對鋒寒,從來都是信任有加,便是機密要聞,也多不避諱,可我還是弄不明白,一個借狐仙立教的荒唐門派,何以就讓辛氏忠良厚待,如此心甘情願為馬前卒,供人驅使,成為叛國逆上的利刃?”
與方才段南羽“勸降”中的雲淡風輕不同,青嵐這番質問,句句鏗鏘,擲地有聲。辛月麵上,也不免露出了一絲慚色……然而段南羽卻隻是微有一些失望的神色。
“小侯爺,”段南羽的失望之色隻是一掠而過,再抬眸時,依舊是那般平靜,平靜到絕望一般,“段某從未支持過拜香教,若說支持,或許拜香教一方有所誤會倒是真的;不過無論如何,段某的所作所為都與大理沒有半點關係……隻是替一個朋友多操點心罷了……而且段某知道,隻有武將軍,才有改變這天下命數的機會!”
他倒是言辭懇切,聽起來頗有幾分真心實意在其中,而他提到了“改變天下命數”幾個字,更是再次觸動青嵐心弦,這個段南羽,究竟與她有過什麽淵源?
原本和段南羽相約於古陽村,便是急於了解答案,到了現在,卻還是觸不到真相。兩個人如今的敵對立場,讓她的一切問題,都問不出口。
“辛月,”段南羽回眸,極為鄭重地問道,“如果武將軍肯接受,你願不願意率領屬下眾人聽從武將軍號令?“
“我……”辛月的手按在劍柄上,眼眸垂下,複又抬起,如是者三,望著段南羽,終於咬了咬牙,便要點頭。
“你也不忙決定。”段南羽卻在這關鍵時刻溫潤一笑,如一朵九天雲上垂下的花,“不要因為什麽個人的原因草率點頭,我知道你要負責你手下的那些辛氏族人的前程和富貴,事關重大,最好是商量好了再做決定。”
他說罷,感歎一般又道:“辛月和鋒寒兩人當初入拜香教,是為了和朝廷作對;如今青縉已死,若武將軍肯救天下於水火,帶領蒼生重建江山,又何嚐不是辛門最好的歸宿?”
倒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青嵐苦笑了笑,段南羽的話,可信嗎?他要說服雙方,到底是做戲,還是真的?又有什麽目的?武青雖勇,到底隻是一個尚無兵權的小小招討使,且對大趙忠心耿耿,要依靠他來反叛趙國、重建江山?荒謬得可以了。
“武將軍想必也需要斟酌一番。”段南羽輕揮袍袖,他那寬大如僧衣的青色布袍便輕輕招展,一如那夜青嵐在窗前所見的剪影。“還有鄭侍衛,也需要休息了。不如幾位今夜就在這裏住下來,有什麽疑問,也好讓段某為諸位一一解答。他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雖沒有正麵看青嵐一眼,但話中之意,卻讓青嵐分明知道,那就是說給她聽的。
她於是笑笑,搶先朗聲道:“客隨主便,青嵐願意聽從段公子安排。”
這個拜香教的分舵,果然廣大。
辛月說這裏是千年古墓改造而成,那麽擁有這個闊大雄渾古墓的主人,也定然是個帝王將相一流的人物。
從他們用餐的大廳出去,前麵是一個長長的石級甬道,寬闊敞亮,足有丈把高,但很明顯並不是這千年古墓的主墓道,沒有雕刻,沒有壁畫,隻有隔不遠一個的青銅壁燈,昏黃地注視著來往的生人。
青嵐被段南羽安排在了離那個廳較遠的一個房間裏。屋子裏裝飾得倒還豪華,又有婢女服侍,但還是讓青嵐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覺-——千年古墓,誰知道現在的這間房,原本會不會是哪個陪葬的倒黴女鬼棲息之地?
武青倒是提出三個人同室而居的建議,不過她寧肯在這裏一個人住,也不願意到隔壁去和武青鄭石擠在一起;倒不是怕和武青一間惹人非議,也不是怕鄭石醒過來的時候看見她會抓狂,她隻是,覺得一個人住方便些——夜裏,也許還要探探鬼屋……
而武青估計真是以為她在為了那天夜裏催眠的事情尷尬,見她不肯,又有拜香教的人在旁邊,便囑咐了她有什麽異常立刻警示,就回到隔壁房間去了。
在古墓之中本沒有白日黑夜,青嵐胡亂和拜香教的婢女們調笑了幾句,估摸著將近戌時末了,便遣了人都出去,又將“房間”裏竊聽的銅管處置了下,去帳子裏靠在枕上,打算假睡一會兒,預備夜裏行動。
千年古墓。獨自一處,能不怕麽?青嵐倒是感覺還好,靠在枕上。看著壁上膏脂燃起的幽幽藍火,心裏卻在盤算著段南羽這番部署的用意。以及自己究竟能夠在其中撈到什麽好處。
古墓雖幽,卻遠遠比不上人心更令人畏懼。
迷迷糊糊,正要睡著的時候,期盼已久地叩擊聲終於響起,暗夜之中。門閂開處,一個黑影輕巧巧一個閃身,便進了青嵐的房間。
為防備萬一,青嵐的房內也已經熄了燈,黑影一閃而入,青嵐便將門嚴嚴實實管好,頓時,整個房間陷入了深淵一般地黑暗之中。
“小侯爺?”黑影不確定似地,先開了口。
青嵐沒有答話。隻是咳了一聲,示意自己的存在。
“屬下陳阿嶺,見過小侯爺!”對方有些激動。聽聲音仿佛已經向著青嵐地方向跪拜了下來。
“陳阿嶺——果然是你!”至此,青嵐才確認了對方的可靠。輕輕一搖。點起了個火折子去燃壁上膏油燈;而……手上那枚淬毒指環,卻並沒有收起。
麵前的人。真的是陳阿嶺,隆興府中,被青嵐從死屍堆中拖出來的那個少年。不過一個多月不見,人已經長高長壯了不少,黝黑地麵龐上,也多了些成熟穩重的氣息。
青嵐欣慰地扶起他,“傷都好利索了麽?怎麽會到這裏來,還用了血衣衛的聯絡暗號?”
陳阿嶺對在這樣陰森的地方能夠見到青嵐,感覺十分激動,見問,連忙把這段時間來的境遇扼要介紹了一番。原來,隆興府那次,他重傷被青嵐救下之後,因為好醫好藥,很快就能夠下床走動了;但他身份尷尬,曾經參與過射殺鎮南軍的將士,所以軍中再不敢待了,正好血衣衛同他聯絡,要他以隆興知府的府兵身份,投奔拜香教做個臥底,又許了高官厚祿,他也就同意了——一番安排,才入了拜香教,不過是個小卒,誰料正好遇到段南羽和辛鋒寒從隆興都督府出來,機緣巧合,竟然被辛鋒寒看中,帶在身邊打雜跟班。
不過血衣衛紀律嚴明,非命不得擅動。他雖然知道鳴鸞苑和辛鋒寒聯絡的事,可是在沒有見到血衣衛的聯絡信物之前,他卻是一點消息也不曾透漏。
兩個人正說著話,那門,居然又一次被輕輕叩響。
“陳阿嶺,你來見我,是辛鋒寒地命令麽?”
陳阿嶺搖搖頭,“我是看見小侯爺玉帶鉤的聯絡暗語,知道小侯爺要找血衣衛的人,這才趁夜來見地。”
“好,那我隻問你一件事:段南羽這個人,是什麽時候到了拜香教?”
“段公子是最近才到的,聽說很受元師器重。”
門外地敲擊聲再次響起,與陳阿嶺那一板一眼地三沉兩輕不同,這兩次敲擊,顯得雜亂些,但仍然是規律的,帶些樂感,仿佛在說著什麽密語。
青嵐走到門邊,將門上用於通話地小孔拉開,輕輕問:“鋒寒?”
門外頓了頓,歎息似地回答:“是我。”
青嵐也歎,回身熄滅了壁燈,在陳阿嶺耳邊輕輕囑咐:“枕頭下麵有一個小竹筒,該怎麽做我都寫在裏麵,你自己去看。”
說罷,她去開了門,一閃身,自己出去了。
門外,真的是辛鋒寒。
他沒有料到青嵐忽然從裏麵出來,愣怔著退了一步,昏黃的燈光下,一時兩個人相對無言,竟然有些尷尬。
“帶我四處走走吧,還沒有參觀你們拜香教。”青嵐率先打破了沉寂……可是,夜半,古墓,兩個敵對立場的男女,四處走走,真的,很合適麽?
“好。”辛鋒寒似乎也並沒有發現這建議的不妥之處,隻是點了點頭,往旁邊讓了讓,待青嵐先走。
這是他做青嵐侍衛時養成的習慣了。
青嵐心中一時有些怪怪的,卻什麽也沒有提,真的舉步,向著遠處黑暗中的甬道,慢悠悠地走去。
那不知道是什麽動物油脂製成的膏油燈,在潮腐的氣味中搖搖曳曳地燃燒著,而兩個人的影子,也隨著燈光,忽長,忽短。
“還記得從前那段時間,每天夜裏都這樣和你一起在侯府裏到處亂走呢。”她微微含笑,又一次打破沉寂。
“嗯。”辛鋒寒和她一樣一身白衣,和古墓中的氣氛倒是般配,也……如同當初他第一次在侯府中與她共遊時的裝扮。
“記得那時候我還問過你怕不怕鬼呢,你說即使青縉出現,你也是一劍賜它個灰飛湮滅。”青嵐略歪著頭,真如初見時的那般,打趣著他,“你真的很恨青縉麽?”
“恨……不過不是這個原因。”
是在說他離開她的事麽?不是這個原因,是什麽原因?青嵐忽然停住了腳步,淡淡歎口氣,“鋒寒,你知不知道,我很後悔?後悔當初把你留在身邊。”
少年的腳步也隨她停下,垂了頭,遮住眼眸中的黯然,“應該的。”他背叛了她,離開了她,目前的立場與她敵對……她會後悔當初,理所當然。
她搖搖頭,“你不知道。我看見現在的你,就想起初見麵的時候……那時候,你會笑,會憤怒,會諷刺我——可是現在,和那個段南羽給人的感覺倒是越來越象了:空靈飄逸,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反教人看了心疼。”
雖然暗昧之中看不清楚,但她也知道,那個少年垂下的睫毛定然是在輕輕顫抖。
“其實都是我的錯。”青嵐歎口氣,“當初在侯府,我早知道你接近我別有目的,卻還是留下了你在身邊,我以為你既然與青縉有不共戴天之恨,又是忠良之後,那便總能與我相處得來-——卻忘記了,人各有誌,豈可強求?若是我當初不一定用心計留你,想必今日再見,也不至於如此尷尬……”
辛鋒寒嘴唇動了動,要說什麽,卻終究沒有說。
古墓之中通風還算不錯,有微風輕輕吹過來,盤旋在兩人之間,一如曾經的那夜,青嵐和少年兩兩相對的無言。
不過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遠遠的他們走過來的甬道那端,一扇房門早已靜悄悄地打開,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視著相對的兩人,那眼神竟是帶了些陰寒。
這個“千年古墓”地形其實算得上詭異,按理說,從進入墓道開始,走不多遠,應該是墓門所在,再往裏,才是大型的地宮群。但是拜香教開發的部分,似乎是一個環形墓道,據說走來走去,便可以走回原來的地方;而“墓道”兩側又有些“房間”,看起來不像是陪葬坑,卻也不新,應該不是拜香教後來挖掘而成。
大而幽深的墓道,寂靜中隻顯得兩個人的腳步聲格外空洞。膏油燈雖然長明不滅,卻越發在陰風中搖曳出些恐怖來。望著幾丈之外那森森的漆黑,青嵐不由得往辛鋒寒身邊靠緊了些……東拉西扯地問著些關於這個古墓的問題。
辛鋒寒似乎也覺得這樣的氛圍中多說些話會緩解緊張,對青嵐這樣不著邊際的亂侃漸漸地開始有問必答,隻可惜少年來到這個分舵的時候並不長,對這裏的結構和情況也並不十分了解,隻能告訴她這裏是拜香教多年前就占下的,曾經仔細研究過,大家一致認為這個“古墓”要麽不是一個古墓,隻是修建的一個地下堡壘;要麽,就是還沒有發現真正的墓門,沒有探索到古墓真正的地宮位置……
雖說在夜半搞地形介紹不太象那麽回事,但兩人間最開始的尷尬氣氛也的確在這樣簡單的一言一語中逐漸溶化,尤其顯著的是:辛鋒寒的話,不再如開始般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迸了。
差不多是時候了……青嵐趁著辛鋒寒不注意的時候,手中悄悄地,拋下了什麽東西……
“鋒寒,”青嵐在一盞青銅壁燈前停住了腳步,“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吧。”
她原本隻是想要聯絡血衣衛安插在這裏的探子,卻沒想到那個替她鋪床的拜香婢女,悄悄打出了鳴鸞苑以前的暗號。告訴她辛鋒寒有話要對她說。而且,這個時辰。他又親自來了。
辛鋒寒卻躊躇著並未開口。
墓道盡頭吹來地潮濕帶著腥味的寒風,撩打著兩個人的衣袍下擺,暗昧地燈火下,是兩個人搖曳不定的影。這裏地墓道兩側,已經開始有了各色的壁畫。斑駁古舊,但依然看得出陰鷙的筆風-——風吹影動,看上去,就仿佛牆壁上生了無數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