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相信我(17)
可誰料她還在這裏腹誹那口諭,孫公公卻還沒完似地,又躲閃著眼光,說道:“陛下還有東西給小侯爺。”
於是江西路以及隆興府的大小官員,便都眼睜睜地看見了這一幕:內侍省內常侍孫德安孫總管,將一隻鑲金嵌玉的沉香木盒子,用黃綾托著,恭恭敬敬地奉在了青嵐的麵前。
青嵐也連忙恭敬地接了,依照慣例,當場將那個小盒子打開——
裏麵隻有一塊和外麵托盤上一模一樣的黃綾。
東西呢?莫非路上丟了?
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疑問。
青嵐看看孫公公,再看看盒子,終於問了出來:“孫公公,陛下賞賜的,就是這個盒子?”
莫非是別有深意麽?
不料孫公公垂了眉,指了指盒子,說:“不是盒子,是裏頭的那……帕子。”
帕子?青嵐將那方黃綾拈了起來,打開瞧瞧,倒是方方的,角落裏還繡了什麽東西,可……手工也太粗糙了吧?確定是“繡帕”麽?不是墊盒子用的?
“陛下說,這是他早以前和小侯爺打賭輸了的,要親手替小侯爺繡個帕子來用……”孫公公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但在場的眾人還是都聽了個清清楚青。立時場中一片抽氣聲。
陛下親手繡的帕子麽?這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珍貴了……別說是罰俸一年,就是連升三級,也抵不過這一方帕子所代表的含義……眾官員無數道目光,齊齊盯在了那帕子上頭,幾乎要把帕子燒出個洞來。
青嵐訕笑了下,將帕子放回到盒子裏,依照規矩謝恩。不過……在抬起頭的時候,狠狠地剜了孫公公一眼。
這個死太監,這種口諭當著眾人來說,是給她上眼藥麽?虧她先派鄭石遠遠地去接著,確定是好消息,還塞給了孫公公那麽厚的銀票——居然當著眾人的麵鬧這麽一出。還嫌她丟臉丟得不夠,連陛下親手繡的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孫公公對著青嵐責怪的眼神,也隻有苦笑,不是他不知道這種私密的口諭,可以在單獨的時候再宣給青嵐,隻是……青嵐塞給他那麽多銀子,要他替她提升威望——還有什麽比陛下的寵信更令人畏懼豔羨的麽?……最最主要的是,如果他幫不到她,他怕到手的銀子又會飛了……
不過好在有謝雲遲在一邊。這場宣讀聖旨的大戲結束之後,倒也沒人上來和青嵐說什麽有的沒的,就連何長安都沒有過來要求看一看“陛下親手繡的”帕子是個什麽模樣。大家的目光,更多地還是集中在了那個妖嬈的謝公子身上。
傳說中血衣衛從不見光的諜探頭目,現在已經擺在了明麵上,正式成為了這個恐怖組織的負責人。雖然畏懼,但眾官員們還是忍不住要偷偷瞄上幾眼,然後在謝雲遲目光還沒有轉回來的時候匆匆躲開。
青嵐看著這樣情形,也不禁心中感歎,那個一炷香以前還是自己男寵身份的絕色美男,怎麽就一下子成了人人畏懼的洪水猛獸?
晚宴設在城中最著名的“清風樓”。不過隻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們才有資格到場了,甚至原本就是何長安的四品武將身份,也未必有資格參與這樣的盛會。然而現在當然不同,就算欽差沒有到來之前,隆興府就已經隱隱形成以何長安為首的新格局;此次聖旨一出,更是讓眾官員們徹底認可了這樣的改變。
其實不認可又有什麽用呢?何長安授了代都督銜,全城的兵士早就由他節製;欽差大人宣旨,要到他住的都督府裏;皇帝的寵臣青嵐,和他曾是私交密友——甚至有傳聞兩人關係曖昧;更更主要的是:新上任的血衣衛都指揮使大人,居然也住在他的宅子裏!雖然不過是跟著青小侯爺來的,但明明白白是支持著何長安的軍方一派麽,明眼人都看得出。
那文官們剛剛抱成的小團體徹底地破裂了,所謂百官簽名的奏折,更是早被悄悄毀在了兩位布政使的袖子裏。
要說清風樓這場盛宴,差不多也算是隆興府權力更迭的一種標誌了,受到邀請的人,幾乎沒有敢於怠慢的,都是早早到場,等著巴結一下隆興府未來的實權人物……隻除了兩個人例外。
這兩個人都是受到了何長安和隆興文官的雙重邀請,也是晚宴上眾人議論的核心所在;可謂是風頭正緊,萬眾仰目——
然而這兩個人卻都沒有出現在當夜的欽差接風宴上。
反而,乘夜出了城,來到章江門外,高高的滕王閣頂樓之上,臨江俯瞰。
一輪明月正緩緩升起,波光粼粼,交相輝映,給整個江麵上帶上了一層神話般的色彩。月光之下,隱約可見江中汀渚,似幻似真,流霜飛霰。
青嵐回頭,取了早放在桌上的酒壇,拍開泥封,笑道:“這是何將軍特意遣人從李家渡弄回來的美酒,素來有‘聞香下馬’、‘知味攏船’的美譽,不知道謝公子願不願意和在下共飲?”
說著,也不待他回答,自顧拿了兩隻獸麵陶斝,斟了滿滿的酒。
謝雲遲看看她,笑:“青小美人兒,你用這樣的大盞來喝,自己不怕,卻哪裏還有人敢陪你胡鬧?”
“這陶斝雖是大了些,與野渡美酒倒是相得益彰,一口喝不得這許多,就不會慢慢喝麽?”青嵐白他一眼,似乎在怪他不懂酒。
“嗯,也罷,隻當舍命陪美人兒罷!”謝雲遲笑著,也回到桌邊坐下,一一揭開桌上餐盒木蓋,便有誘人的食物香氣飄散出來。
“清風樓的菜色,果然名不虛傳。”
“不隻有清風樓的菜,還有天然居的點心,醉燕堂的水果雕盤——招待你謝公子麽,敢不用心?”青嵐淺淺凝笑,舉起酒杯,“青嵐也借此酒,恭賀謝公子高升。”
恰在此時,遠遠地,城中絲竹之聲也悠然而至。滕王高閣,春江夜色,燭光對飲,美人如玉。此情此景,如何不醉?
謝雲遲卻搖搖頭,執起陶斝飲了一大口,苦笑道:“青小美人兒,不要說得那麽冠冕堂皇,直接告訴我,其實你心裏正在罵我,對不對?”
“沒有。我怎麽會罵你?怎麽敢罵你?”青嵐的笑容越發甜美了,“那條找不到家的狗如今終於有了家了,我替它高興還來不及,罵它做什麽?”
聽了這話,謝雲遲卻一點兒也沒有生氣,反點了點頭,“你肯這樣罵我就好了!我承認,的確是我主動與陛下聯絡,又替自己找了個‘主人’。不過你也要知道,青郡侯出事之後,如果血衣衛不能夠迅速翻身,那便隻有敗亡一途了,我身為癸字部的首領,是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血衣衛覆滅的,對不對?”
他現在官居正三品,遠在青嵐之上,更兼手握血衣衛,幾乎是操控了三品以下所有官員的生殺大權;本來是沒有什麽義務要同青嵐解釋這些的,但他還是這樣做了,而且……態度溫柔,言辭誠懇。
“我理解你的苦衷。”青嵐也一本正經地回答,“換了是我,也一樣會這麽做吧?何況你一路上待我可謂仁至義盡,我們兩個人的合作,一直是你片麵的幫我,我可沒有幫過你什麽。”她想了想,又說:“甚至還刺過你一針。”
“青小美人兒……”他輕柔地笑,“算你還有良心。”
“不過,”青嵐卻又正色說道,“依照我們最開始的約定,我本來就不用幫你什麽,我負責的,隻是保證你的安全,最後在自己青雲直上的時候幫你也撈一個前程,對不對?”
也不待謝雲遲答話,她繼續說:“如今你還是好好坐在這裏,安全自然無虞;至於前程,你更是已經扶搖直上;可是你幫了我的呢?細細想來,所謂幫我做的事情,其實也都對你自己有利吧?而我真正要求你做的,卻是根本沒有做到!”
他苦笑看著她,舉起陶斝灌了一口酒,“你顛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好了……你要求我做的,到底什麽沒有做到?”
青嵐揚眉,“難怪,居然都已經忘記了嗎?不記得當初結下盟約的時候,就曾經答應了我,要給我一份武將軍的詳細資料?”
“這個,”他沉吟,“還真是我欠了你的……不過主要是事先沒有料想到襄陽武青的那些部下口風居然那麽緊,早先衛裏安插過去的幾個耳目,也都反了水……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會一查到底,一定事無巨細都放在你的案頭才算完——這樣可以了麽?青小美人兒?”
“不可以!”青嵐笑笑,“以後會如何以後再說,現在既然是你欠了我的——”她起身滿了整整一斝的美酒放在謝雲遲麵前,斜睨著看他,“先喝了這酒,算賠罪吧!”
“也好。青小美人兒,如果我喝了這酒,你就原諒我的話——”他款款笑著,雙手捧起陶斝,竟真的一點一點喝了下去。
青嵐盯著他喝完,笑意盈盈地直看到他眼睛裏,半晌,才慢悠悠地說:“謝雲遲,這李渡酒是不是很醇美?”
“很美。”他也直勾勾地看她。
“酒很美,人也很美吧?”她繼續。
“人也很美。”
“喜歡我對不對?”
“喜歡。”
“那到了京城之後,我們繼續私下來往好不好?”
“好。”
青嵐仔仔細細看他的眼睛,一雙鳳眼微微斜挑,幽深純淨,滿目的深情脈脈……隻是情意太深厚了,已近作偽……
她忽然粲然一笑,伸出手去,抬起了他的下顎:“既然喜歡我,那就在眾人麵前,用妾氏的身份,說你舍不得離開我,好不好?”
“好。”他說完,卻終於撐不住,反手抓住了青嵐的指尖,鳳眸微彎,唇邊也漾起了笑,“好個貪心的青小美人兒,你催眠我,就是為了讓我出醜麽?實在是該罰!不如這樣,你也來上一斝,作為我們繼續合作的誠意證明?”
“繼續合作?”
“對啊,當然繼續合作,你不是才說了要私下來往麽?剛說過的話,不要反悔哦——”
聽了這話,青嵐心中倒是一顫,能夠和他繼續合作,自然是她的目的。
謝雲遲受命執掌血衣衛,是必然要回京供職的了。理論上他們之間的聯係,也同樣是必然地要終止了。然而,她卻終想將這種合作延續一下,方才提到要武青的資料,甚至冒險嚐試催眠謝雲遲,便是出於此心。
但……謝雲遲明明並沒有受她催眠術的控製,為什麽還要這樣做?作為血衣衛都指揮使,執掌著天下第一血腥恐怖的諜密組織,他應該表現出來的,應該是對皇帝陛下絕對的忠誠,絕對的服從,才對吧?和外臣過多聯絡,他不怕犯忌?
看出了青嵐的疑惑,謝雲遲忽然正色歎了一口氣,“青小美人兒,其實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青嵐挑了挑眉毛。
“你隻怪我忽然投誠陛下,卻不想想你自己做了些什麽嗎?……當初一心來投奔你,就是相信你不是個甘居人下的,亂世之中,看準風頭,是一個為臣者最基本的素質。可是跟你在一起這一個多月——看到的,是什麽樣的你呢?原本那個敢和青縉唱對台的小侯爺哪裏去了?那個敢當著文武百官潑了盧太傅一身酒水的小侯爺哪裏去了?我隻看到你糾結兒女情長,逃避官場責任的樣子……”
謝雲遲抬了抬手,止住了要開口的青嵐,“在績溪驛的時候,巡撫高洪飛過境,明明是絕佳的結交良機,你卻采取了最為退卻的手段,隻讓那個老裏正出頭解決;而在船到隆興,隻為了武將軍的所謂正義良知,你就不惜隆興犯險……若不是武將軍果然神勇,我血衣衛又出死力相助,你我如今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麽?”
他又歎了口氣,一雙鳳眸黯淡下去,“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就是犯險,也有不得不為的時候……而對於我這樣亂世求聞達的小人,最受不得的,其實是你的不信任和無所求啊——你方才說我一路幫你,可也隻是一路幫你而已吧?你自己想想,真的將我,和我的血衣衛當成自己人了麽?想想這一路上你用我血衣衛做過的事,幾乎全部是可以擺在明麵上的!”
青嵐有些愕然地看他,她還沒見過這樣認真的謝雲遲,這樣認真地發著脾氣的謝雲遲。
“在進入隆興府之前,我就遣人聯絡了皇帝陛下,”他有些自嘲地笑笑,鳳眼上的長睫眨啊眨,帶著些許的委屈,“不過直到現在,我仍然不能放下你這邊呢,青小美人兒——你願意繼續保持合作,那麽就繼續合作好了。我還是一如既往看好你——等著你真正願意收容我的那一天。”
青嵐沉默下去,慢慢把麵前放著的,謝雲遲剛為她斟上的那斝酒,一點點喝了。
“謝雲遲,你既然開誠布公,我也不說假話。”她終於抬眸,目光中一片平淡從容,“不瞞你說,爭天下、弄權勢這些東西,我實在是沒什麽興趣;至於你說的兒女情長,也是另有誤會;若不是有事情要弄個清楚,我最希望的,應該是遊覽天下,獨善其身吧?
“這些話在最開始沒有說明,讓你耽擱了這麽長時間,我很抱歉。至於繼續的合作,對於我而言,也不過是希望在不得已的時候,借用一下你的力量而已。如果對你在陛下那邊的事情有所影響……我們也可以不再聯係。”
她這話,等於是又一次拒絕了謝雲遲向她伸出的手。
可謝雲遲卻俯在桌麵上笑了起來,“青小美人兒……你還真是可愛……遊覽天下,獨善其身?生逢亂世,誰可獨善其身?!其實你自己都不相信吧……我聽說最近你的手筆很大,買通江西的官員,真的隻為了巡撫郭子良的死嗎?不要騙自己了……其實你骨子裏,就是和青縉一樣……有極強的權力欲……壓抑它做什麽?爭權奪勢,很多時候就是從不得已而為之開始的……”
他一麵說一麵笑,笑得幾乎說不成句,笑得青嵐臉色陰沉。
終於,謝雲遲的笑停了下來,抬起頭,慢慢地說:“你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這點,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贛江之側的滕王閣,雄渾秀美,高聳入雲,夜幕中抬頭看上去,襯著朗月薄雲,水聲鷗鳴,仿佛神仙居處。
鄭石就這樣仰望著,已經好久。從今天隨欽差孫公公一起返回了隆興府,就聽說了昨夜小侯爺遇刺的消息。雖說是辛鋒寒的問題,屬於“內鬼”;但對於他和“黑狼衛”,都算是狠狠被扇了一個耳光一般。因此今夜小侯爺要來滕王閣,他便不顧旅途勞累,一定要親自當值。
滕王閣是明三暗七的格局,外表看起來,隻有三層,但如果從裏麵上去,那便有七層之多。而現在上麵透出燈光的,正是第七層。小侯爺和謝雲遲今夜在那裏飲酒。
上麵隱隱有笑語傳來。鄭石歎口氣,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那個妖嬈入骨的謝公子,居然是血衣衛的人。雖然以前有過一些猜疑,但到底想不到一個血衣衛的如此高層人物,能屈尊做了小侯爺的男寵。
不過,不是連陛下都繡了手帕給小侯爺?可見天下之大,奇怪的事,奇怪的人,總是有的。
遠遠地,有幾個紅色衣衫的官員模樣的人,在四處閑逛。鄭石知道那是血衣衛的人。今天謝雲遲從暗轉明,跟著他的一些血衣衛官員,也同樣完成了這番過程。
滕王閣前後都布置了人手,又有這些血衣衛高手協同守衛,應該萬無一失了吧?鄭石把目光調回到閣頂的燈火處去——忽然直覺中便感到有些異樣!
鄭石迅疾向前衝了兩步,眼角裏瞥見那幾名血衣衛的人,也發現了異常,正緊急向滕王閣入口處而去;他咬了咬牙,索性拿出飛天鉤,直甩出去,提氣一縱,猱身而上。
到了鄭石攀爬到滕王閣的飛簷之上,也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而當他在那生滿青苔的正脊鴟吻處探出頭來時,也終於麵對了方才在滕王閣下麵仰視時發現的那兩個暗影。
小侯爺和謝公子。
青嵐愕然地看著他,忽然笑出來:“鄭侍衛來得正好,我們這裏還有不少美酒,鄭侍衛不妨也來嚐嚐。”
此時那些沿階而上的血衣衛官員,也氣喘籲籲地到了七層位置,仰頭和上麵的謝雲遲進行著溝通。
鄭石陰沉著臉,翻到飛簷上頭去。他真不明白,絲毫沒有武功的謝公子,和比沒有武功也好不了哪兒去的小侯爺兩個人,怎麽就有膽子爬到了這麽高,這麽滑的地方來,還喝酒!
見鄭石不理會自己,青嵐也笑笑,隻隨他罷了。卻轉頭問謝雲遲:“還在這裏賞景麽?”
“怎麽不賞?”謝雲遲向後一倒,倚在青嵐背上,“江南臨觀之美,以滕王閣為第一,現在我們所在,又是滕王閣的絕頂之處,西山橫翠、南浦飛雲,盡收眼底,人生得意,當此為甚!美景如斯,美酒在側,不醉上一醉,豈非辜負佳人?!”
青嵐隻笑:“難得血衣衛都指揮使大人泛了這等酸腐之氣,在下自當奉陪!”說著自顧傾酒如儀,竟也沒把幾步之外那十幾丈高的危險放在眼裏。
鄭石暗歎一聲,有心用強帶那個不畏死的小侯爺下去,卻終究心中還是對謝雲遲目前的身份存了一分忌憚;看看身邊的險境,隻得往旁邊退了幾步,留在暗影裏,用心防備。
不過鄭石倒也沒料到,兩個人竟然都是海量,酒是讓下麵的血衣衛送來一壇又一壇,兩個人卻都隻見醉意不見醉態;而他這樣陪著兩人留在這裏,居然也就陪了將近一夜的工夫。
真不明白這滕王閣頂上的夜風,有什麽好吹的?而這兩個目前風頭正勁的少年俊彥,****夜夜的廝混,也還沒夠麽?何況兩個人的談話,也沒有什麽想象中的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反而更像是風花雪月,聊來聊去盡是些什麽“疏星”、“漁火”、“繁露”、“江城”之類的,完全不適合兩個人的武將身份,倒像是那些酸儒腐仕、文官詞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