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萬血歸一
“範大仙，我要聽海底水宮的故事，真的有人能在水下生活那麽長時間嗎？”
??“範大仙，我要聽蝶仙姐姐的故事，她真的住在天上的彩蝶宮嗎？”
??“範大仙，我要聽九公主的故事，她最後真的去五湖四海遊曆嗎？”
??盛平觀內，一群年齡各異活潑機靈的小孩子圍著範孝冬團團轉，喊著要聽故事。範孝冬幾個跨步從人群裏逃了出來，忽而站到一個大大的木箱上，由上而下俯視他們。
??“安靜，你們又把規矩拋到腦後了——”範孝冬直了直身子，左手戴正頭頂上的瓜皮帽，右手一伸，變出一盞茶，他嘬了一口，等著那群小孩子安靜下來，方才煞有介事地緩緩說道：“這才乖嘛！”
??“那範大仙可以講故事了吧？”
??“上回說到哪兒了？”
??“上回說到在迷霧森林的墓穴，有一隻會飛的野獸……”
??“噢！三彩鎮墓獸！”
??“然後呢，然後呢！”孩子們眨著一雙雙大眼睛，眼裏滿是精光，個個翹首以盼。範孝冬“嘿嘿”笑了兩聲，忽然展開雙臂，仰頭怒吼一聲，嚇得孩子們一個激靈，又聽他繪聲繪色地說道：“隻見那三彩鎮墓獸嗖地從沼澤地裏飛出來，它紅著一雙眼，背後生出熊熊火焰，仰頭一吼，露出兩顆尖厲非常的獠牙，那牙上還滴著死者的鮮血。”
??“哇！”孩子們個個全神貫注，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著範孝冬的一舉一動，生怕錯過什麽精彩瞬間。
??“三彩鎮墓獸可不是一般的野獸，妖力無邊，凡是惹怒它的人絕不可能活著走出它的地盤。但我堂堂範大仙絲毫沒有一點害怕。當時我一個閃身，躲過三彩鎮墓獸的重重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八道定身黃符，貼在它的眼、耳、口、鼻、雙足、羽翼之上。哈哈。那妖怪瞬間動彈不得……”
??跌宕、誇張、自捧是範孝冬講故事的一貫風格。
??一聲輕笑被隱在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中，無人察覺到前院多了一個靜靜聽戲的紫衫女子。直到天色漸暗，街坊們紛紛上門領著意猶未盡的孩子們回家時，範孝冬才無意向窗外的木槿樹瞥了一眼。紫衫女子往裏隱了隱，見範孝冬收回目光，迅速在木槿樹的枝頭掛上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然後消失不見身影。
??深山之中，枝繁葉茂，杳無人煙。
??當日跳下思過崖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如今便從這裏做個了結。
??阿爹、阿母、晴虹、千丈，你們等著我，我很快就會來救你們了。
??九畹將眼淚憋回，雙臂一展，祭出玄天劍，劍鋒紫光熠熠。她攝心歸元，不斷默念九天玄女生前教過她的咒語，一盞茶的功夫，翻騰的黑雲頃刻間壓城而來，電閃雷鳴。
??玄天劍的劍尖緩緩變得鮮紅，隨著咒語一遍一遍的重複，那抹鮮紅逐步擴散，細看之下，倒像是一方波動的血泉慢慢倒流。
??與此同時，九畹的掌中漸漸生出一陣風，這風的詭異之處在於它的風向。不是向外，而是向內。懸在半空的玄天劍像是被這陣風吸引，嗖地飛至九畹的左手手間。九畹不受控製地握住劍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劍中流淌著的血紅液體，不是水流，而是殘血。
??而她，正在吸噬著那些殘血。
??曾經，萬人死在九天玄女的玄天鞭下。
??如今，這萬人的最後一滴血重歸於九畹的體內。
??這樣，九畹便可修得魔體。
??可是，每吸噬一滴血，九畹的痛苦便多了一分。仇恨、不甘、悲痛，這些亡者的怨念，促使九畹鬆開手。但她知道，隻要她一鬆手，便會錯過這次機會，錯過上天都的唯一機會。於是，她將右手覆上左手，緊緊握著玄天劍，努力與這些怨念抗衡。
??“你總算是現身了。”縹緲的呼聲自千裏之外傳來，九畹向著雲端望去，一紅衫女子飄飄然停在半空中，芙蓉麵，柳葉眉，額間開著一朵黑蓮，雙瞳蕩漾著妖異的笑。
??“你是誰？”九畹此刻身心俱疲，眼前一片模糊，壓根看不清來人的麵貌，隻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
??“才短短數月，你便不認得我了！”女子雙腳著地，一彈指，無數飛揚的黑色花瓣飛在空中，奇異的花香更是如霧般鋪天蓋地而來。
??九畹能感受到被強大的妖氣籠罩，“你難道是敗花宗的人？”
??“我乃敗花宗宗主——美無度。我是來替北溪哥哥報仇的！”美無度檀口微張，一道紅芒從她的口中飛出，迎風幻化成一朵紅色薔薇，向著九畹而去。
??“琅姝……你是賀琅姝？”九畹先是一喜，很快又滿腹疑團，“你怎麽會……？”隻不過，她話未問完，背後忽然被什麽利器猛地一擊，痛徹心扉的疼讓她忍不住往前踉蹌了幾步，麵間的紫紗飄落在地。
??薔薇盛開，花蕊上卻長著一根根銀針，刺在九畹的肉裏，並不斷伸長，越刺越深。
??九畹絲毫沒有察覺紫紗落地，因為背後的那種疼痛一直蔓延著，和她不斷吸噬的怨念交纏在一起，讓她痛不欲生。
??美無度眼睜睜地望著九畹麵目全非的臉上滿是痛苦之色，心中忽而有一絲不忍，可一閉眼，又是傅北溪慘死在九畹鞭下的畫麵。
??“你該死！”
??美無度再次出手的時候，陰風卷起九畹，下一瞬，眼前忽然顯現出逼仄狹長的一線天，橫空出世的大赤壁上麵刻著天門山三個大字。赤壁之後有一座孤峰淩空高聳，紫氣滕饒，峰脊有天然石階如天梯，險象迭生。
??九畹和美無度都曾在河圖上見過這地方——天梯峰——正是通往九重天的唯一通道。
??萬血歸一，背後的薔薇深深嵌進血肉裏，竟慢慢與她融為一體。九畹的視線清明了不少，望著美無度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等我取到蟠龍環救了我的全族，便任你處置。”她的聲音嘶啞幹澀，像是從鬼門關劫後餘生。
??“我偏不要。”美無度一揮袖，袖中飛出五朵通體紅豔的花朵，玄天劍似是早有防備，拖著九畹連走數步，仿佛能預見那花朵的軌跡一般。
??“破！”玄天劍刷刷揮了幾下，花瓣四分五裂，露出五道細細的銀光。九畹卻始終出不了招，身子被玄天劍拖著微閃，退出三步，躲過那五道銀光。
??美無度不肯罷休，舉手投足之間，萬花飄散，香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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