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區區一個凡人
海王內殿中，層層雲母屏障相疊，兩盞琉璃燈柱隱隱散著微藍色的光芒。騰蛟身著便服，半倚在貝殼椅之上，跟前的桌台上擺著一壺雲液，兩盞杯盅，一本經書。稍遠處還有兩個矮凳。肖瀅坐著其中一個，手拿玉如意，看上去有些心事。
??“龜丞相這一卦，海王有何打算？”思量了半晌，肖瀅仍舊開了口。
??聞言，騰蛟稍稍正了正身子，右手勾起一盞雲液，放在嘴邊，卻久久沒有張口。過了一會兒，他又把杯盅重重地落下，直搖頭道，“我不信。”
??“海王，當年海族壯大多虧了龜丞相的卜卦之術，他對海族也向來忠心耿耿。如今，他說小九將逢一劫，而這一劫還與寒清角有關。或許，讓小九再過些年……”
??“向聖老了，總有失算的時候。”騰蛟截斷了肖瀅的話，“寒清角是海族的聖物，怎麽可能危及我海族血脈？！不可能！”
??“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向聖也說了，他沒有絕對的把握。”
??就在兩人爭辯之中，雲母屏障之外傳來一道純淨而明亮的聲音。海王和海後一聽是詡沐，便將此事暫時擱置，雙人的臉上都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父王，母後……”詡沐穿過層層雲母屏障，望著騰蛟和肖瀅，語氣輕柔地問道，“你們昨日歇息得如何？”
??肖瀅輕輕揚手，喚詡沐來到身邊，然後拍著她的手答道，“還是在海宮睡得安穩。”
??“那當然了。我們海宮可比天宮漂亮多了，是不是啊，父王？”
??騰蛟挑了挑眉，看向詡沐，“這話你也就隻能在我們海宮說說。以後去了天宮，一定要謹守禮數。”
??“我為何要去天宮？”
??“這次我們去天宮，還特意拜訪了靖和大仙，商討你和少司君的婚事。”
??“父王，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小九不喜歡少司君？”肖瀅凝注著詡沐緊蹙的眉頭，先前騰蛟也多次說起此事，但當時詡沐不置可否，根本沒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少司君卓爾不群，就連天帝和天母都對他讚不絕口，這樣的好女婿，當然是要先人一步，可不能被別人搶走了。”
??“父王，無論他少司君有多好，我都不喜歡他！”
??“那你喜歡誰？！”
??“反正不是少司君！”
??“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讓你嫁給少司君，你就得嫁給他。”
??騰蛟向來有些大男子主義，根本看不出自家女兒的小心思。好在肖瀅觀察細致入微，於是連忙撫平騰蛟的情緒，又語重心長地問道詡沐，“小九，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詡沐臉騰地一紅，低頭不語。
??“真有喜歡的人了？”
??“好了，小九，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你若是真有心上人，自然要和我們說的。況且，這海宮裏的人，還有我們不認識的嗎？”
??“他不是……”詡沐抬眸瞟了一眼肖瀅和騰蛟，又嬌羞地別過臉。
??“不是什麽？”
??“他不是海族的。”詡沐的聲音壓得極低。
??肖瀅和騰蛟互看了一眼，又問道，“那你可知他是仙是妖？”
??“他……他是……凡人。”
??“凡人？”
??“胡鬧，簡直胡鬧！”騰蛟生氣地拍桌而起，震得桌上的雲液撒了一地。
??詡沐躲到肖瀅的身後，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本來，她還想再等一陣子，找到一個絕佳的時機。沒想到最終卻以這樣的方式讓他們知道了鄭牧的存在。
??“區區一個凡人，怎麽能夠配上你？”
??“父王，我喜歡他，真的喜歡他。”
??“小九，你和母後好好說，你是怎麽認識這個凡人的？”
??於是，詡沐就把她和鄭牧的相知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肖瀅。當然，她省去了魚穀洞那一部分，一旦騰蛟知道他們私闖海宮禁地，肯定會更加生氣的。
??“母後，父王，我真的喜歡鄭牧，若是你們能夠接受我們在一起，就是給我最好的生辰禮物了。”
??“不可以，我不同意！這個凡人肯定不簡單，來人！”騰蛟一聲令下，門外頓時衝進來六個穿著兵甲的守衛，齊齊跪下，“在。”
??“去平涼殿，立刻把這個凡人關押起來。”
??“父王，你不可以這樣！”詡沐拉拉騰蛟的衣服，又回到肖瀅的身邊，“母後，你快勸勸父王。”
??肖瀅望了一眼詡沐焦急的神色，隻好向騰蛟求情，“海王，人亦可以修仙。你何必動那麽大的怒呢？！”
??“你難道聽不出來嗎？這個凡人就是有意接近小九的！”騰蛟麵色鐵青，“都怪你平日太過寵溺小九了，讓她如今都辨不清是非了。”
??“父王！我已經和他有了盟誓——活雖異室，死必同穴。今日你若要把他關進水牢，那也一並把我關進去吧。”
??“你……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王嗎？”
??“父王……”詡沐跪在騰蛟的腳邊，“我求求你了。”
??“你回清川殿好好反省吧。”騰蛟的袖中飛出一條縛仙繩，緊緊捆住詡沐的全身，而且詡沐越是掙紮，反而被捆得越緊。
??“小九，你別費力了，沒用的。”肖瀅歎了一口氣，知道騰蛟意已決，此時此刻，任何人都勸不住他。
??“走吧。”騰蛟披上一層黑衣，大步走出內殿。
??“父王。”詡沐的呐喊聲嘶力竭，就連六個守衛聽了都不忍心止步停了半晌，但騰蛟仍然不改步伐。
??肖瀅彎下身子，雙手覆住詡沐的肩膀，已表安慰。
??詡沐仍不放棄，往前挪了幾步，大聲喊道：“父王，活雖異室，死必同穴。小九說到做到。”
??***
??六個守衛隨著騰蛟一同來到平涼殿，流澤被侍婢叫醒，穿戴整齊後出來迎接騰蛟。
??“父王，你怎麽來了？”
??騰蛟瞪了流澤一眼，大聲斥責，“是誰許你私藏凡人在宮內的？”
??“父王，兒臣有罪，甘願受罰。”
??“那個凡人在哪裏？！”
??“正殿西邊那一間。”
??“走。”
??當騰蛟等人推門而入的時候，鄭牧正站在床邊，衣衫完整，他凝視著騰蛟，淩厲的一雙眉，厚實的一張唇。騰蛟望著他，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很快他就撇去這種想法，質問道，“你就是被小九傷了的凡人？”
??“是。”鄭牧昂著頭，一副傲人的模樣。
??“你不怕我們嗎？”
??“為何要怕？”
??騰蛟冷哼一聲，“你休想和小九在一起。”
??“我和小九是真心相愛，沒有人能阻止我們。”
??“不自量力。”騰蛟給了守衛一個眼神，他們立即上前壓製住鄭牧。刀斧之下，鄭牧一個凡人，根本毫無反手之力。
??“隻要你離開小九，我就讓你平安離開海宮。”
??“不可能。”
??守衛加大力度，刀斧上的利刃刺入鄭牧的肉裏，有血湧了出來。鄭牧攥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裏，很快滲出血絲。但他一直強忍著劇痛，不吭一聲。
??“父王，還請手下留情，他隻是一個凡人。”流澤跪下來，替鄭牧求情。
??騰蛟盯著鄭牧毫無血色的臉，沉吟了一會兒，終於鬆口，“把他關進水牢。等哪一日他同意了，就送他離開海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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