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打不相識
九畹一行人下山後，中間的一個茅屋徐徐走出來一個男子，兩鬢染霜，頭套方巾，穿灰綠色斜領右衽大袖袍，腳踩一雙破爛蒲鞋。他來到院中一株梅花樹下的木桌旁坐下，又喚道，“富春，夏晝，你們這茶不行，出來重泡。”
??“是，師傅。”富春和夏晝立即端出一套煎茶茶具，煮水的風爐是由鋼鐵鑄成，形狀像鼎，三足兩耳。底部開洞，用以通風漏灰，下有鐵質灰承。炙烤碾碎的細末貯存於銀龜茶盒中，龜口中空，龜甲為蓋。另有火夾、竹夾、銀匙等。
??“用孝冬和孟浪新買回來的那套茶杯。”
??“是，師傅。”富春又回到茅屋內，拿出一套青瓷荷葉茶盞，盞呈五瓣蓮花狀。口敞開，深腹，圈足。下麵還配同款茶托，四片卷邊荷葉狀，正好與茶盞的下腹部套合。
??正在指導夏晝泡茶的木神句芒瞥了一眼富春，又吩咐道，“再拿一套。”
??“哦。”富春掃了一眼四下，又去茅屋裏拿出一套青瓷荷葉茶盞。
??準備就緒，兩個小童留木神句芒在外獨飲。片刻之後，風中有一絲波動。木神句芒嘴角微揚，給另一個茶盞斟上茶水，然後放在自己的對麵。
??藍袍男子翩然而至，句芒沒有抬頭，隻瞥了一眼地上那雙藍底銀邊白靴，淡淡說道，“春分之約，你遲到了，要罰三杯。”
??“師傅臨時受命。”
??“當然，少司君最重師命。”句芒看了一眼容修，戲謔道，“可是與方才那兩個小姑娘有關？我見她們清麗脫俗，身份必然特殊。”
??“木神，我已經五千歲了。”
??“可你看上去還是神采奕奕的小夥子。天宮的瓊漿玉露果然是駐顏有術，哪像我吃些人間粗野，老得格外快。”
??“當初無人逼你，是你請願下凡。”
??“哈哈哈哈……”句芒仰天長嘯，態度豪放不羈，“幽篁煮茶意自閑，天風吹夢醉勝仙。”
??在此期間，容修已經坐下，飲下三盞茶，又開口問道，“宮心珠在何處？”
??句芒笑了笑，“容修，你是知道我的記性的，宮心珠這類身外之物也許放在某個匣屜，也許滾到某個角落，也許掉在某個茶壺，真要找，恐怕是花上三日三夜也找不著。既然如此麻煩，何必浪費大好時光？”
??“又或者你將它放在別人那裏？”
??“哈哈，不無可能吧。”句芒神色悠然，但雙眸湧動的光芒卻微微暗淡了幾分。
??山腳之下，範孝冬哼著小曲，轉著手中的荷包，興致盎然，今日收獲頗豐，又可以去慶喜樓飽餐一頓。可惜孟浪不在，無人作伴，或者叫上富春和夏晝一起。他一抬頭，就見一青一紅兩抹身影朝著他奔來，緊接著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怒罵叫喊。
??“騙子！”
??“小賊！”
??“還我宮心珠！”
??“還我荷包！”
??僅憑寥寥數語，範孝冬便知曉對方的身份，連忙求饒道，“兩位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你們別打了！”
??“九畹，琅姝，你們先住手。”即使傅北溪開了口，九畹依舊不依不撓，倒是賀琅姝驟然停下動作，怔然看著傅北溪，眼中欣喜與難以置信交加，“北溪哥哥，你剛剛喊我什麽？”自從年初從臨城須彌山回來，傅北溪就對她改了口，隻稱“賀小姐”，規規矩矩的，還與她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讓她捉摸不透。
??“我一時著急。”
??“北溪哥哥，我喜歡聽你喚我閨名。”
??傅北溪望著她希冀的眼神，默默歎了一口氣，側頭又見九畹和範孝冬糾纏不休。賀琅姝不在，範孝冬也不客氣，見招拆招，還一口一句妖女地叫著九畹。九畹不甘落後，也一口一句假神仙地叫著範孝冬。
??見勢，傅北溪連忙回頭對著容修喊道，“容醫師，你快勸勸九畹。”不知為何，九畹好像很聽容修的話。
??然而容修不為所動，仍舊一步一步向前走著，目不斜視。傅北溪沒有辦法，隻好以身擋在兩人之中。
??“傅公子，她是妖女，你還是離她遠點！”
??“範公子，你當真誤會了，九畹她不是妖。”
??“我是神仙，我看得出來她妖氣四溢。”
??“你到現在還在冒充神仙！”
??“我本來就是神仙。”
??“胡說八道！”
??“我爹就是木神句芒，我是他兒子，當然是神仙。”
??“我們才從幽篁館下來，裏麵一個女子都沒有，你說謊。”
??“北溪哥哥！”賀琅姝被阻在圈外，心急如焚，隻能大聲喊道，“臭道士，九畹，你們別打了了！北溪哥哥和你們又沒仇沒怨的，你們當心點，別傷著他！”
??聞言，九畹和範孝冬果真住了手，二人麵麵相覷，誰也不肯先服輸。
??“北溪哥哥，你離他們遠點。”賀琅姝拽著傅北溪後退幾步，嘴中呢喃，“我早就覺得那個九畹不對勁，你可別被她騙了。”
??“琅姝，九畹真的不是妖。”
??“北溪哥哥，雖說我也不相信那個臭道士，但是……”賀琅姝望著傅北溪一臉訝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範孝冬渾身上下隻有一個腦袋是原先的模樣，其他部分都是一節節的竹棍，青翠欲滴。
??賀琅姝尖叫一聲，躲在傅北溪身後。
??“我沒有娘，是我爹用幽篁館的修竹把我造出來的。”範孝冬現出真身，據理力爭，“這會兒你們該相信我了吧。”
??九畹盯著他，將信將疑，“你真是木神的兒子？”
??“不信你問少司君。”
??“你別跑。”九畹轉身尋到容修，立刻跑去攔住他，認真問道，“範孝冬真的是木神句芒的兒子嗎？”
??容修此刻正好回歸真身，不知所謂地點了點頭。
??“好吧。”九畹盯著範孝冬，正聲道，“但你還是騙了我，你要把貝幣還給北溪。”
??“你都知道我是神仙了，還這般理直氣壯嗎？”
??“孝冬——”容修淡淡開口，震懾力卻不同一般。
??範孝冬收回仙架子，頓時展開笑顏，“九畹姑娘，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提錢多見外。這樣，改日我請你們去慶喜樓吃飯如何？就當我給你賠罪。”
??“不用改日，擇日不如撞日。”
??“少司君……”範孝冬一下子黑了臉，怎麽容修一直站在九畹那側，難不成是被這女妖的美色所惑？原來堂堂少司君，也難過美人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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