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漠
眼花繚亂,有些在鴻臚寺的書上記了的,她從沒見過,好奇極了。
她最愛吃喝玩樂了,既然看到回紇的美食,也萬萬沒有放過的道理。一連試了好幾樣,才按著自己的口味買了一些。既然要趕路,當然要有幹糧。都準備幹糧了,當然要買能入口的。晏嬌覺著這麽想沒問題。
見晏嬌拿出那塊看起來又厚又硬的餅,慕淮微微擰起眉心,清清冷冷道:“我吃那個,包子給你。”
“為何?”晏嬌不服。這是她最合她口味的,他也要搶她的不成?
“沒有為什麽。”慕淮不與她爭執,堅持道,“在此處我是引路人 ,一切都需聽我的。”
豈有此理 ! 晏嬌簡直想拍桌。
慕淮見她這副神情,卻好似流露一點笑意,“都買了什麽?”
說罷他拿過包袱,小心攤開。才一看包袱裏的東西,少年的眉眼便又落了下去。
她倒是真愛餅,幹糧買的都是一疊疊餅。真不怕自己帶的水不夠,被這些餅給噎死……他眉心蹙緊。
大漠條件艱苦,走很遠的路才能尋到一隅綠洲,這些綠洲在漫漫黃沙裏,就如浩瀚天穹中的幾點星子,或許找上幾天幾夜,也是走不到的。先前肅城的大軍到西漠應援,除了那些身亡馬下刀下的,一路上因缺水而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數。
小閻王對著這一包袱大餅犯愁。他們隻帶了幾個水囊 ,這麽一來,他更是犯愁。
晏嬌忽然反應過來,登時不好意思地鬧了紅臉,“還是你吃包子好了,這些餅留給我。”他可是傷員,傷員被照顧才是合情合理。
她這般神色柔軟,慕淮也隻能無奈道:“無妨,待會我們去采些水,若是能找到村落住宿一晚,便更好了。”
晏嬌“哦”了一聲,坐在他旁邊吃東西。
餅子冷了之後自然是硬的,慕淮掰成好幾塊,吃得極慢。晏嬌緊挨著他,小口小口嚼那個包子。他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才別開眼,眸色清淡如雪,又寥寥落落,誰也不知道他的心思。
晏嬌一邊啃包子,一邊懊惱自己又犯蠢。
她果然在盛京被慣壞了,連一些常識都忘了。要是沒有慕淮,她一個人在這兒,隻怕都撐不過三天。
手裏的包子已經冷了,實在難以下咽,晏嬌好不容易吞下去,險些卡了喉嚨。慕淮立時扭開了水囊,遞到她嘴邊。她急急吞了好幾口水,等發覺水囊見了底,更加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
慕淮麵色淡淡,“無妨,我不渴。”
他手裏還是吞不下的餅子,說起謊話卻出口成章。晏嬌定定看著他,臉上滾燙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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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黃沙,胡風烈烈。
出了牙帳城人煙肉眼可見的稀少,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村落。
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風像一把刀子,刮在人麵上,衣袍都被吹得烈烈作響。慕淮自然身體消受不住,晏嬌攙了他一路,心底也不好受。要是在天黑前還找不到村落,以小閻王的身子,能不能挨過大漠裏冰冷的夜,都不可知。
她不敢再想下去。
繼續走了一會兒,慕淮停了下來。還以為他又堅持不了了,晏嬌很識趣地想扶他坐下,卻見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去那兒。”
他指的方向,是一株高大的胡楊木。
晏嬌點點頭,把他攙扶過去。就見這株胡楊木後麵,是一些也葉子肥厚的灌木,灌木叢葉片都有些幹枯,隻剩一點兒綠意。
本想讓他歇著,卻見他一步一步,走到一株灌木旁,彎下身去。
晏嬌跟了上去,才看清這灌木葉子又肥厚又寬大,中間鼓鼓的,長得像個囊袋, 隻一眼看過去,是不起眼的。
“這是什麽?”她湊上前。
“駱駝囊。”
從腰間抽出匕首,慕淮在那灌木葉片側邊一割,就見葉片劃了一道口子,那傷口上頓時有汩汩的水流出,順著他的匕首,流到莖幹,再滲入黃沙。
晏嬌看得目瞪口呆。
慕淮從包袱裏摸出兩個水囊,又劃了另一株 ,把那些葉片裏湧出的水都引進了水囊。索性他們還是幸運,在大漠之中,最稀缺的東西便是水。
把重新裝了水的水囊遞給她,慕淮沉靜道:“嬌嬌,我們繼續趕路。”
晏嬌默默點頭。到西漠領兵出征這半年,少年似乎是把生存技能都點滿了。如此一來,她就更加惱,隻覺自己就像個拖累他的包袱。
“也不知道多久才見到個活人……”路上太安靜,晏嬌忍不住道。
“大小姐可知大漠該怎麽探路?”慕淮柔聲問她,停了停,翻過路邊一顆石子,看了片刻。
“不知道。”晏嬌實話實說。
慕淮扔了石子,唇角略略一彎,握住她的手,“跟我走。”
他的指骨也是微涼,緊緊扣住她的,晏嬌甚至沒來得及抽回手。仿佛有什麽東西 ——原本被她刻意壓在心底、死死關牢的東西,這一刻隨著他手上溫度傳過來,在她心底叫囂。
她反複自己,別被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迷惑,也就掙紮著要抽回手。
可她隻是一動,興許反應太大,把小閻王的手臂都拉扯了下,耳邊傳出他痛楚的輕哼,是疼到忍不住了才有的。
那隻手還是握住她沒有放。晏嬌閉了閉眼,不忍心再掙紮。
“小心。”耳邊響起小閻王的聲音。
晏嬌正出神,嚇了一大跳,隻見自己裙邊有一個小沙丘,沙丘上半埋了幾顆骷髏頭,其中一個人頭黑沉沉的眼洞裏,吐出一條信子。
居然是一條蛇 !
她麵色頓時就煞白,閉眼緊緊貼著小閻王繞過去了,又察覺身旁的人忽然停了停。
“嗚嗚嗚,又怎麽了……”她怕到不行,幾乎是閉著眼往少年懷裏鑽。
“……”小閻王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頭頂。
他呼吸明顯地亂了一下,良久才道:“……沒事了。”嗓音壓抑低啞,但聽上去不像遇到了別的異常。
下一刻,晏嬌從他懷裏分離,仰起頭打量他:“又痛了嗎?”
“真的沒事。”慕淮別開眼,手上微微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