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解釋
出來時正是殘陽西下，天邊一片胭紅如火，將兩人影子拉得又深又長。
兩人的馬車各自停在宮門外，才出宮門，慕淮自顧自掀簾而入，先上了晏嬌的馬車。
晏嬌：“……”
她本就跟在他後麵，如今他把自己馬車搶了，晏嬌就在馬車外猶豫，環視四周，車廂裏的慕淮卻已經冷冷盯著她，聲色沉沉地道：“上來，我有話要說。”這是心情又不好了，語氣像能戳人的刀子，也不知道為什麽又惹怒了他。
歎了一口氣，晏嬌沒有說話，直接上了車。
回紇王庭也是人多眼雜，為了行事方便，晏嬌今日穿的也是男裝的圓領袍，一頭烏發高高束成男子發髻模樣，乍一眼看去，儼然是一個帶了幾分英氣的俊俏小公子。
車廂內，晏嬌倚窗而坐，足足坐在了離慕淮有將近一個人遠。
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凝在她白淨如瓷的側臉上，慕淮似乎氣消了些，淡淡蹙眉：“大小姐方才在公主麵前都是如何說的？”
“我也沒說什麽，”晏嬌悄悄抬眼，向他那邊瞥去，“隻是你和公主語言不通，我把你的話都轉告給了公主。”
老實說，轉譯慕淮的話並不難，在宋府時，林蕘就刻意訓練過她。可剛才在回紇王庭裏，被夾在這兩個語言不通、卻又她追他逃的人裏，實在是太怪了。
那翡萊公主真是一往情深，眼巴巴地看著慕淮，眼裏充滿深不見底的愛慕。可慕淮偏偏對她毫不留情，話說出去就像紮刀子，能傷透人家姑娘的心。所以，為了兩國和平，不惹惱那小公主，晏嬌可是想破頭皮。
隻能把慕淮又冷又硬的語氣減弱幾分。例如方才在公主殿裏——
慕淮冷得像冰碴子：“公主請自重，本王不喜歡公主。”
晏嬌估摸著語氣太重，就轉達成：“公主，還請先鬆手，我們好好說”；
慕淮冷聲：“公主難道不知羞恥麽？此舉實是落人笑柄。”
晏嬌就轉譯道：“本王明白公主心意，可公主年紀尚小，日後再議……”
慕淮自然不清楚她在想什麽。如今見她又沉默下去，望著她，神色複雜，終是不由自主地解釋：“大小姐，此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晏嬌當即回道：“不如殿下來說說，我以為的是哪樣？”
他一向讓著她，當然不願和她爭。慕淮隻是神色平靜下來，若有所思，“那翡萊公主絕非善類，狡猾多端，年紀雖小，卻心腸狠毒，大小姐別被她蒙騙了。”
“誰會被她蒙騙了？”晏嬌偏要繼續忤逆他，不客氣地道。“不過，不論殿下和那公主有何往來，眼下殿下不會想同這公主牽扯，我也就自然而然，會替殿下保守此事。”平心而論，小閻王發脾氣的時候還挺可怕，晏嬌也沒必要天天惹怒他。
聽她這麽說，慕淮不知想到什麽，原先麵上繃緊的線條柔和下來，唇角微彎，終於笑了，“大小姐很聰明。”
不過瞬息，那點淺淡的笑意又冷了冷，他道：“回紇歸降太快，朝中定然有人懷疑。那公主或許是存心挑起事端，在大興使臣麵前如此做，讓大興使臣當她的耳目。等使團回了京，隻要有人在陛下麵前說我與回紇公主糾纏不清，那陛下清算的下一個，或許便是我。”這句話說到最後，尾音都泛寒。
晏嬌認真聽著，終於明白他的憂慮。她一麵點點頭，又下意識道：“不過……”
“不過什麽？”慕淮偏頭望著她，烏發落在肩側。晏嬌難得不嗆他了，他心情好了許多，滿目都是盈盈融成水的溫柔。
晏嬌托著腮道：“不過，依我的觀察，那公主對你也不像做戲，有幾分情真的。”
她也是女人，女人對女人的心思猜得最準了。那位翡萊公主一開始或許以為她是個小郎君，對她漠不關心。等到了公主殿裏，聽到她轉譯的聲音，那目光，嘖嘖嘖，簡直是直接戳在了她身上，恨不能給她全身都紮成一坨爛泥。
這還隻是她呢。
要是被那公主知道，他們岐王殿下回了京還要同順陽縣主定親的，隻怕這公主都能遠隔千裏，在回紇王庭裏給姬晚紮小人。
聽到她這句話，慕淮渾身又泛出寒意，掩在袖中的手不覺攥了攥。
若是能讓她不再吐出這些傷人的話，他真恨不能掐死麵前這少女。
晏嬌彎了彎唇角，同他保證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不和縣主說的。 ”
“與她何幹……”袖中的手攥得發白，慕淮視線凝著她道：“你不在意？”
“殿下別說笑了。”晏嬌仰麵看著慕淮，坦然道：“我為何要在意？”
是，她不在意。她向來都是沒有心的。
她這話才是真正的冷，徹骨的寒，越是坦蕩越能傷人。慕淮覺得心口那處又疼了，移開目光，不再看她，望向了一旁。
車廂內一時間冷下來，晏嬌也一言不發，隻想著之後幾天的行程。
驀地，慕淮警惕地蹙起眉，偏身蓋過晏嬌，長指挑開車簾，視線掃過窗外，滿麵淩厲。
他靠得極近，鼻尖瞬時被他衣間清冷的鬆香占據。晏嬌不適應極了，努力掙了掙，要往旁邊挪。她的烏發蹭在少年麵上，微微發癢。掙紮間不知又蹭到哪兒，慕淮“嘶”了聲，索性摁住她的頭，“別動……”他聲音極低。
晏嬌徹底僵在了那裏。
被迫窩進他懷裏，他的手隻怕是淬了劇毒的，覆在她後腦，讓她整個人僵住。見她不掙紮了，那隻手才移到她肩膀，將她緊緊攬住。這一來，晏嬌隻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動不了了。
他偏偏還與她貼在一起，溫熱的氣息拂在頭頂……晏嬌很不自在。她用力往旁邊躲開，正要怒目圓瞪他，那人已堪堪收回手，乖巧地坐了回去。
事發突然，他後知後覺起來，默然：“對不起，我……隻是方才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晏嬌麵色冷了，越發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