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識趣之人
晏嬌心裏便咯噔了一下。
照柳朝這意思，西漠的戰事在所難免。或許是真的要打仗了。
未來又變得無法預料，原本就鬱悶的心裏更是愁雲密布，尋不到抒解的口子。
讓明珠收了那條狐狸毛圍裘，從柳朝那兒揣著心事回來，晏嬌滿心裏的惴惴不安。
明明西漠離她離得那麽遠，可隻要一想到或許會有更多她沒想過的人卷入其中，她就不免憂心忡忡。
這一日再去鴻臚寺的時候，那幾個老臣說的還是西漠起亂子的事。或許是擔心晏嬌一個小姑娘不愛聽這些，一見晏嬌來，他們就及時收了話，拿出頗為敬重的態度與她揖手，
“晏姑娘今日又來了？”一個老者笑眯眯地問道。
永明帝致命道信要晏家大小姐來編修那堆雜亂的書冊，是以她年紀雖然小，在這些老臣麵前卻不是那麽無足輕重，加上時常來這跑一趟，時間長了，也在這些老臣麵前混了個眼熟。
晏嬌嘴角一彎，“正是。待會有不懂的，還少不了要問先生們呢。 ”說完作揖回禮，隨小吏到裏間的書房去。
這裏更像是鴻臚寺的藏書閣，各類經軼和方物誌應有盡有，出入的人都頗有默契地不發出聲音，安靜到隻能聽見窗外鳥雀的喧語聲。這些藏書裏有不少曆代的記錄可供查詢，比起漫無目的地找事方便很多，是以晏嬌也最愛來這兒。
她檢查了一圈，李梁那憨憨今天沒來，她略鬆了一口氣。
說起來，她也能感覺到這人最近不太對勁，特別是她受傷之後，這人往她這裏跑得可殷勤，對她送吃送喝，噓寒問暖，簡直好到了極點。晏嬌也能覺察出來 這苗頭不太對。
今日書閣裏安靜如常，晏嬌取了一本編年冊一麵記一麵看，就聽見書閣外幾個候著的小吏在聊天，聲音壓得低了，可在四麵寂靜裏，格外明顯。
晏嬌不由偷偷豎起耳朵聽。
其中一個唉聲歎氣：“這都入了冬了，忽然出這些亂子，怕是年都過不好了。”
“誰說不是呢。”另一人也歎道，“陛下昨夜把太子和魏王急召入宮，就連咱們寺卿允大人也連夜被召了去……”
聽到他們說起魏王，晏嬌就微微皺起眉。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人毫不忌憚地打量自己的玩味眼神，她心底劃過一陣惡心，腹中翻江倒海似的，甚至想要作嘔。心裏直歎晦氣，她努力把這些撇開，目光重新回落到書冊上，一時居然也沒注意到外麵小吏忽然噤了聲。
隻是——
吱呀一聲，書閣的門忽然開了。
這兒平日裏除了她，都沒什麽人來，何況她今日還和寺丞們打了招呼。晏嬌楞了愣，隨著推門聲響起，迷惘地望過去——
一到風流俊朗的身影，映在了書閣門扉邊。
“晏大小姐。”那人音嗓如魅，語中含了笑意喚她。
男子的聲音尚且是好聽的，卻像一條蛇一般，在晏嬌脊背間遊走，下一刻就要扼住她的咽喉。晏嬌瞬間頭皮微麻。
可不正是剛才那兩個小吏談論的人。
魏王，李溯。
那人斜斜倚在門邊，眼中充斥著玩味，還是那樣赤裸裸的打量，掃過她微繃的身子，和眸底的懼怕憤懣，那人玩味更甚，唇角揚起。
將最放肆嬌縱之人，馴成他的獵物，有如一點一點，玩弄一隻會咬人的貓……李溯覺得有趣極了。
定了定，晏嬌先行拂身，麵色冷淡：“魏王殿下。”
李溯頷首：“本王來找允寺卿，來詳談西漠的事。允寺卿提起晏大小姐，說是你常來鴻臚寺，還對西漠之事頗有涉獵？”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本王可不能錯過這樣的老師，這便過來瞧瞧。”
他一麵說，一麵舉步向晏嬌走去，眼中玩味更深，企圖也愈發明顯。
明珠眼疾手快，下意識擋在自家小姐身前。
魏王壓根不把一個下人放在眼裏，嘲諷似的輕哼了聲。越是如此提防他，他就覺得越有趣，調笑道：“嬌嬌，這真是太見外了？本王如今在鴻臚寺，難道能在這兒把你吃了？”
說是這樣說，他卻刻意在“吃了”二字上停了一停，回味一般，“說起來，你那二妹滋味還不錯。難道你也想同本王玩什麽把戲不成？”
這樣輕佻，晏嬌更是惡心，隻覺得隔夜飯都要被這人惡心得吐出來。
黛眉蹙起，她還是恭敬地做足了樣子：“殿下說的什麽話。臣女對西漠之事一概不通，連書都看不明白，不敢在殿下麵前造次。”
“無妨，本王就想聽你說。”魏往視線在她櫻紅的唇上停了一瞬，笑意不明，徑自到晏嬌方才起身的圈椅上坐下。
他懶洋洋靠在那兒，視線裏是身前一張小幾，晏嬌先前看過的西域編年史冊、飲過的薔薇花茶，還有一碟桂花豆酥，都擺在書冊旁邊。
其中一塊豆酥被人輕輕咬了一小口，留下淡淡咬痕，那咬痕處還沾了女孩子用的緋色口脂……魏王眸色一深，抬眼再看晏嬌，視線停在少女柔軟的唇上，隻覺得有些氣血上湧，攪弄得他心底發癢。
他細長的手指在那卷書冊上撚了撚，抬眼一掃明珠，“本王有要事要和你家小姐說，這兒沒你的事了。”
語氣中滿是上位者的不屑與輕視。
明珠一動不動。
李溯不耐煩，冷了聲：“你這奴婢算什麽東西，本王商議朝廷要事，也是你能聽的？！”見明珠還是不動，他唇角勾笑，“嬌嬌，你這奴婢實在礙事，不如本王派人把她請走？”
明珠麵色緊繃，還是紋絲不動。
李溯這人手段惡心，是真什麽都有可能做出來，他明顯不耐煩了。
晏嬌閉了閉眼，沉靜道：“明珠，你先出去。”
明珠擔憂地看她一眼，晏嬌輕輕頷首，示意她不必擔心。
魏王滿意地笑了。
他眉眼間都是風流，手上撚著那書頁，仿佛撚過少女肌膚，緩緩道，“本王沒有看錯，晏大小姐果然是識趣之人……”
幽深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