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輪回有報
她說著說著,話語甚至開始混亂起來。
“後來魏王到汴州去就藩,人都已經離了京,惠妃娘娘說起過的看中霜兒、有意讓她做兒媳這件事,卻還是沒有動靜……我心裏頭生出不妙,隱隱覺得事情會有轉變,可等我發覺,回頭發現霜兒已經認定了魏王殿下,對她情根深種,扭轉不過來了。”
“我也試圖勸說過。可霜兒自從開院之後,脾氣倔得很,我這個親娘也說服不了她……”她原本抓著晏老夫人衣角的雙手,像忽然間失去力氣一般,頹然地垂了下來。
手腕上的鎖鏈落地,發出一陣碰撞脆響,許如玫低頭哽咽,繼續自言自語。
“霜兒及笄之後,老夫人熱心地幫她張羅定親,不料那孩子竟然以落發為尼相逼,也是這個道理。”
“這些事是我一開始答應,才犯下的錯 ,我也不敢告訴老夫人您 。後來大小姐回來了,沒想到大小姐一回來,就被太後娘娘指點為太子妃……同一門戶裏,哪能出兩個皇子妃 !我雖地位輕賤,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到這個時候已經打心眼裏認定,霜兒的期盼是沒指望的了 !”
吳域聽她把所有事都招了,麵上愣愣的,呆呆地站在原地。
晏嬌讓人扶了晏老夫人坐下,晏老夫人閉了閉眼,沉沉歎了口氣,“繼續說。”
“我把心底的擔憂告訴秦掌事。原本以為她會幫我想法子,讓霜兒斷了念想,沒想到,沒想到……她進宮了一趟,回來轉告我消息。說是惠妃娘娘對霜兒喜愛極了,想出別的法子……說是一門不能出兩位正妃,那就把大小姐和老夫人暗地裏殺了,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如此一來,霜兒就又能嫁給魏王了。”
“她說得當真似的,我聽著害怕,直接拒絕了她。原本就要這樣過去的,可出了在宮裏那樁事,看到這幾日霜兒把自己關在房裏,茶不思飯不想,我、我終究是她娘,一心想看著她好。秦掌事這時候又來問我,我便鬼迷了心竅……”
“惠妃要是真那麽喜歡晏凝霜,她對我下手就夠了。”晏嬌忽地想到赴蘇府的宴還受傷的那件事,隻怕也是惠妃的手筆,就不冷不淡地笑了笑。
她居高臨下,將許如玫低眉順眼的神情看在眼裏,“二夫人,都到這個關頭了,你還是不肯說實話。”
“惠妃想殺我,是因為爹爹多次阻了她的路,是因為我那天在太後和滿殿世家夫人讓她顏麵掃地。明明下令的是太後娘娘,她不敢忤逆太後,就在心底怨恨我。而得到消息的你,卻把祖母也算計進去,想趁機也害了祖母。”
“你在府上做了多少丟臉的事情,想除掉祖母,難道不是覺得祖母一直以來阻攔你成為繼室,又對你時時規束,甚至兩三句話就奪了你的掌家之權。在你心底,一定恨祖母很多年了吧?”
“大小姐,你、你真是血口噴人 !”許如玫雙目充血,流著淚仰起頭,“說我心腸歹毒也就算了,你怎麽能汙蔑我同老夫人有冤仇 ! 誰人不知,我事事敬重老夫人,把老夫人當自己母親,怎麽會對老夫人有加害之心!”
她恨恨地看著晏嬌,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也不是這麽個汙蔑的法子 !”
“哦?汙蔑?”晏嬌微微彎下身去,笑了出來,“二夫人。你還記得有一年你神神叨叨的,請了個滑稽的道長在院子裏做法事……別人不知道你為什麽發瘋,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許如玫神色一震,正要張口,就聽晏老夫人在一旁道:“嬌嬌,說下去。”
估摸著時機也到了,晏嬌吸了吸鼻子,眼睛裏擠出幾滴淚來。
一轉身,規規矩矩地朝晏老夫人拂身,“祖母,很多事,隻是嬌嬌不去想,不是嬌嬌看不到。”
“那次許姨娘怨恨我,是故意引著我到母親住過的荒廢的園子,本來帶了一堆嬤嬤想把我攔下來,結果母親在天有靈,忽然出來做法,這才阻止了她。”
她說得淚光婆娑,神色可憐,“許姨娘當場就發了瘋,說了有一刻鍾的胡話,嘴裏念著什麽對不起我母親,不是要親手害她……”
她把這事說得一半真一半假,許如玫聲音尖銳道:“晏嬌 ! !”
“許氏 !”被老夫人一拍桌案阻止。
晏嬌生母的死,一直是晏老夫人心口一個心結。這麽多年來她查無對證,就是想懲治許如玫,也沒有法子。.如今晏嬌說的是不是事實並不重要,隻是正好給了她一個契機,把這樁心事抖出來……
以告在天的亡靈。
她歉疚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孫女,“嬌嬌,祖母以為……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就能開開心心的,像個尋常小娘子那般長大……
“祖母,我都知道的。”晏嬌鼻子一酸,心口扯出一陣痛來,這痛意不是來自於她,像是原主這副身軀出自本能的心痛。
原主早在她到來的那個冬天就死了。
卻沒有人知道。要是看到今天這一幕,她也能安心了吧?
她重新看向許如玫。“輪回有報。二夫人,這麽多年來,午夜夢回的時候,你有沒有夢到過我母親?”
許如玫臉色恍惚,晏老夫人閉了閉眼,聲色冷了下來 。
“許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許如玫淚流不止,接連打擊讓她思緒混亂到語無倫次,隻是看著晏嬌,口中重複著,“我是被惠妃娘娘和秦掌事那賤人蠱惑,才動手的,我真的不是故意……霜、霜兒?!”
她的視線定格在門口,音色陡然尖銳,完全變了調。
晏嬌偏過頭,便看到晏凝霜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裙,安安靜靜地依靠在門邊。
才過仲秋,這一天天色還是溫和,她卻像是冷極了,衣裙外還披了一件厚厚的鬥篷。
鬥篷之下那張惹人生憐的臉麵色白得像紙,這幾日她一步不出房門,肉眼可見地瘦削下去,一雙眼淒惶地落在許如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