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遇見魏王
可即便在含章宮裏,除了魏王李溯、新邑公主和後來的新城公主,也再未有過子嗣。
李溯是惠妃膝下獨子,自小便被惠妃寄予厚望。
這是第一次,他從母妃臉上瞧見這般的冷淡與失望。
居然隻是為了他隨手調戲個小宮娥這樣不足為道的小事。
李溯幾乎要跳起來:“你不是說父皇隻有你一個嗎?既然如此,這宮裏那些女人又不是父皇的,父皇看不上,還管得著我染指嗎……”
太後高傲冷漠的眼睛和蘇皇後對她刻意做出的視而不見,一時間都浮現在惠貴妃眼前。
前者看似以六宮大局為重,實則三言兩語便能賞她學規矩;後者更是不屑於看她一眼。
她耳邊似乎又回響起晏嬌的笑聲,那少女直言不諱——
“長者賜,不可辭。您以什麽身份來賜我?”
六宮之主,帝王嫡妻。
不過一個名分而已。
可就是這麽一個名分,從她入韓王府開始,從她在韓王入獄之後私下跟了永明帝開始,就將她按得死死的,將她永遠關在暗無天日裏,讓她即使這麽多年來,即使從帝王手裏討來了一點憐憫,有了“副後”之名,還是能讓她在眾人麵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就隻是這麽輕飄飄的一句名分而已。
惠妃冷言厲聲:“夠了 !”
她麵上不知是哭是笑,抬手一指門外宮苑:“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麽?有什麽用?沒用了,沒用了……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 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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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別的世家裏女眷不同,正室喪後晏旭一直沒有續弦,在宮宴這樣的場合裏,陪晏氏姐妹一起來的,是先前在宮苑待過、而後又到了晏凝霜院子裏的秦掌事。
蘇皇後帶著士族女眷們步上鹿台賞玩景致,不多時,就有宮人魚貫而上,托著茶盤果盤,依次布茶布菜。
眾人也井然有序地坐下了。
晏凝霜不由自主,朝主座那邊望去一眼。
在她身後候著的秦掌事自然察覺她目光所向,彎下身,低低地詢問她可要什麽。
晏凝霜移回目光,搖了搖頭,笑意有些苦。
她手中捏著一個精致的小茶盞,有些感歎:“姐姐還真是惹人喜歡,太後娘娘居然如此寵愛她。”
秦掌事笑了笑,正要寬慰她幾句,意識到這是在宮裏。目光落在少女發頂和光潔的額上,手暗暗在她肩頭搭了搭,輕聲溫柔道:“二小姐,這宮裏製的花茶味道確實不錯,還有養顏提氣的功效。二小姐最是心靈手巧,待我們回府了,也尋個方子……”
故意扯開了話題。
眼凝霜眼中有一抹暗色,一閃而逝。
曲江池上的湖心亭中有教坊司的舞姬正軟著身子起舞,腰肢輕轉,身姿隨著樂音旋動。據說不久有西域使臣入帝京,這是教坊司新學的胡旋舞,樂音越是歡快,舞姬無不也愈發輕盈,在台中接連而旋,惹得女眷們連連拍手叫好。
這樂聲聽得晏凝霜愈發不虞。
她飲了一口茶,見衣袖上沾了一點水跡,淡淡出聲:“我去更個衣。”
秦掌事知她最愛潔淨,何況是在宮內,待會被旁的命婦看去了,指不定會說些什麽。她點點頭,提醒道:“二小姐來過好幾次宮裏的,應當還識得路,千萬別離遠了。”
晏凝霜頷首,跟著一個宮人,往後麵而去。
曲江池邊風光無限,目之所及步步成景,湖光水色,走到更幽靜之處,有徐徐清風拂麵。晏凝霜原本心間煩悶,越往遠處走,心裏的陰霾就越被這景致和微風撫平,倒覺得身心舒暢不少。
宮宴實在無聊,她如果回去,或許還會剛好遇到陪太後過來的晏嬌。晏凝霜不想早早回去,幹脆隨心而動,隨曲江池邊慢慢散心,一直走到另一側的水榭和遊廊。
引她出來的宮人原本就是見太後寵愛晏家大小姐,才格外注意著晏氏的女眷,機靈站出來要給她帶路。當下這一片又沒什麽宮闈禁地,宮人也就隨她去了,隻是還留了個心眼,慢慢跟在她身後不遠處。
曲江池邊的遊廊上亦是通往好幾處水榭,更兼有倚水的亭台,晏凝霜穿過遊廊,走到一個翼水的亭前,一抬眼,才發覺那亭中有個人影,留給她一個頎長的背影,那人恍若不覺,正自斟自飲,接連給自己倒酒。
長發垂在肩後,發髻上的束發金冠表明,這是個身份不凡的男子。
晏凝霜心底泛起一點異樣的情緒,她來不及細想,目光在觸及那金冠時便收回目光,以為這是哪個誤闖入宮的世家公子,朝那人背影拂了拂身,轉身就要離開。
坐在亭中的人這時才察覺身後動靜,冷冷將手裏的杯盞往後一擲,“滾。”
晏凝霜被嚇到花容失色,下意識往身側一避,那瓷白的杯盞就狠狠磕在欄杆上,“啪”的一聲,清脆地碎裂開來。晏凝霜後知後覺過來,腳步忽然被男子這道熟悉的音嗓,定在原地。
她茫然地望著那人背影,“殿——”怔怔出聲。
還未說完,便捂住口,失了聲。
隻見亭中人閑散地回了頭,有風掠過他鬢邊幾縷發絲,與晏凝霜記憶中那張俊美的臉龐緩緩重疊。
他眉目風流,似笑非笑,目光將她困住,輕言:“霜兒。”
晏凝霜被他這樣盯著,隻覺得腳下不忍再挪動半步,麵上也一寸一寸,慢慢爬過緋紅。她垂下頭,聲音細細的,宛如蚊呐:“原來是殿下。”
李溯笑著睨她,朝她伸手:“霜兒過來,陪本王飲酒。”
晏凝霜張了張口,猶豫不前。
身後的那小宮人見狀,連忙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宜上前私自會見魏王。
那人的動作半分不落,被李溯看在眼中。
他嗤笑一聲,連看也不看她:“你這等賤婢倒是多管閑事,竟敢在這邊指使主子?沒眼見的貨色,給本王滾 !”
先前李溯還在帝京,晏凝霜就在晉王府見過他幾次。後來他到了封地,兩人近兩年未見,兩年裏卻也通了不少信,互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