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名花有主
莊子上早有人聽吩咐等著招待晏府的幾位姑娘，眾人安頓下來。直到翌日正午，暖風穿過竹簾散入屋內，吹得醺醺欲醉。
遠離了盛京，晏嬌耳邊清淨得很，正窩在圈椅上養神，卻聽到明珠和落月立在一旁，低聲說著瑣碎的事打發時間。
兩人的低語落在耳中含糊不清，又和著微風一起，實在催眠。院子裏樹葉靜靜凋落，晏嬌打了個哈欠，緩緩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算安穩。
夢裏也也朦朦朧朧，卻是夢到晏凝霜、晏凝露兩個，過劇情一般突然且順暢，等到快醒來，卻連星點記憶也沒了。
心內卻是平靜的。晏嬌後知後覺過來，原主的記憶似乎影響了她，讓她在夢裏記起的還是和晏凝霜、晏凝露在一起的瑣碎又幸福的小事。
晏嬌睜了睜眼，入目是一院黃葉，已是秋意漸深的時候，她心底感知到難得的平靜。
兩個小丫鬟還在絮絮說話，落月刻意壓低的聲音便漸漸清晰。
“……我今早出門到小廚房那邊去，你猜著我瞧見什麽了？”
“是青琴，喘著氣跑去尋秦掌事……秦掌事把一個小包交到她手裏，還給了她一封信。把小包看著尖尖長長，我猜啊，那裏麵不是釵簪，就是步搖。她到底是宮裏出來的，傳的東西一直大方……”
明珠聽了，聲音也壓得極低，冷靜地道。
“又不是第一次見了。昨日夜裏那幾個在房裏聚賭，押的賭注可比夫人們還不計較……反正她們也害不到小姐這兒，我們別招惹上她們就好……”
落月點了點頭，又笑：“明珠姐姐，我又是瘋了，才去招惹她們。隻是覺得秦炸掌事出手真大方，你是不知道，秦掌事在大小姐回來之前就到了府上，到底是宮裏出來的，眼界……”
明珠有些不悅，打斷了她。
“那你瞧秦掌事她堵不堵？她一到府上就做了管院子的，縱著手下那些丫鬟、小廝不知輕重……畢竟比拿月錢來得快多了，她手下哪有不賭的。”
落月搖頭：“我才不信。”
“就青芸那沉默的性子，和逢賭必輸的壞手氣，她要是提起還錢，她娘必不會放過她，早把她手都砍了……”
明珠便笑了，“那也是人家的家事。小姐說的不錯，我才不信什麽出淤泥不染的人……你為她操什麽心。”
晏嬌睡得頭昏腦漲，意識模糊地聽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丫鬟們是在說晏府下人有院裏聚賭、還賒賬借錢的事。
盧氏自然是指望不上的，她想了想，祖母一直對府裏事務洞若觀火，這樣亂家的事，她若是知道，早該處置。又想，祖母都為她婚事急得焦頭爛額呢，要是無意疏漏了，沒聽到這些作亂的人……那還是和她提一提好……
她想了半天，居然又迷迷糊糊地陷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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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濃，華燈初上。
姬府的馬車緩緩馳行到晚香苑時，天色猶如蒙了一塊輕紗，隱約晦暗。
還未進門，便聽身側興味漸濃的文人書生們結伴而過，聲聲笑語 ，津津樂道著樓裏哪個姑娘身姿更為曼妙。
禦史中丞府上，乃是公主夫家，上行下效，言行謹慎，姬簡卻是個例外。
身為禦史中丞之子，順陽公主之兄，他卻日日流連風月，是晚香苑的常客。
老鴇自瞥見那停在樓前、懸了姬氏徽記的馬車，便熱絡地從樓裏擠出來，搖著步子高聲同他打招呼：“姬公子來啦。”
這殷勤的聲調，一聽便是樓裏貴客，樓上的姑娘們齊刷刷將目光投向門口——
晚香氤氳，笑語盈盈，姬簡仍是帶了那群官爺，其中卻有個公子，一身月白衣袍，儀容俊雅，身姿如玉，眼尾上挑，讓他頗有些美人薄相的意味。
便隻是站在那兒，周身散了一團柔柔的光，也清貴出塵。
樓裏從不缺貴公子們，卻鮮少有這樣的稀客。
姑娘們一時看直了眼睛，老鴇目光也頓在那人身上，隻打眼一瞧，便知這人身份不俗。
她麵上堆起笑意，連忙問：“樓裏這幾日從揚州來了幾位姑娘，都是二八年華，清麗動人的小娘子。幾位公子，可要設私席？”
這話直白一些，便是在問，把新到的姑娘獻出來，幾位郎君，可要到這過夜？
姬簡正要開口，覷了眼一旁的柳朝，就訕訕笑著收了回去。
他和柳朝是老相識，換成平日裏，柳朝這廝和他都是來尋樂子的，哪會拒絕這樣的小娘子。
可今日不同……他視線在前頭麵色有些陰沉的岐王身上一掃而過，努力朝柳朝擠眉弄眼。
那意思就是說：留還是不留，你倒是給個話啊 ！
柳朝摸了摸鼻尖，心虛地咳了兩聲。
他哪知道，姬簡這人是鑽到溫香軟玉裏了，連議事也要選在晚香苑……
今時不同往日。
雖說岐王是跟著他們出來吃酒的，可他近日心情不好，多半是因為萬壽宴上那晏家小娘子的事。
男子心情不好了來尋歡作樂，也是尋常。
隻是這人……他偷偷看了慕淮一眼。這人是認死理的，自認有了主，就是氣那小丫頭，也無論如何會想著給她守身如玉。
柳朝思緒轉了轉，決定聽聽他的意思，試探道。
“慕郎君，你說，我們是坐……”
慕淮麵上無瀾，那雙清雋的眼睛卻閉了閉，光灑在長睫，在上麵鍍了層細細冷光。
他目光冷清地，看向嬤嬤：“樓中的花魁，今日在嗎？”
柳朝太陽穴突地猛跳了兩下，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被他嚇得倒了下去。
姬簡聽了這話也咋舌，同時責怨地盯了柳朝一眼——你不是說岐王不近女色，早就名花有主的嗎？
他真是意料不到，這看著清朗端直的岐王，竟還是個會玩的。
柳朝不大放心，戰戰兢兢地看向慕淮，確認一遍：“真要喊花魁？”
慕淮麵不改色，淡淡“嗯”了聲。
“可、可那丫頭……”那丫頭知道了，還不得給你王府給掀了 ！
後邊的話柳朝沒能說出來，嬤嬤比他反應更快，已喜不自勝地去安排姑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