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推心置腹
晏凝霜隻覺得她的目光有如實質，讓她一時都感受到隱隱威壓。
但她還是牽出一縷笑，道：“姐姐，你難道不想知道，除了這嫡庶之分，我為何要一直和你作對麽？”
“不僅是你是嫡女。姐姐，你從小就得父親偏愛。很小的時候，父親書房剛落成，我隻是想進去看看，父親卻沒給我什麽好臉色看。那時候夫人還在吧？”
“父親說你乖巧懂事，說我玩心太重。”
“同樣是他的女兒，偏不許我玩鬧，偏不許我任性，偏要我端莊穩重，知書達理，練字練到身形俱廢，才能得父親一句輕飄飄的誇讚。”
晏凝霜哂笑了聲，“而姐姐呢？姐姐那時卻可以隨意進出父親的書房，即便是有外人有貴客在，姐姐也是被包容的那個。”
“我都沒有關係，忍了。”
“我根本不愛學，父親卻隻縱容著你任性。我為了得父親多看一眼，隻能勤奮向學，為博父親的寵愛，我也能忍。”
“你跟著父親去了江陵府，書信一封封傳到盛京，祖母每次都念給我們聽，你們是風光無限。父親的美名都傳到了盛京，貶官不到一年又成了正三品的上州刺史 ，真是春光滿麵。”
“可那些都是你們的。”
她定定看著晏嬌，嘲諷似的笑了笑，道：“你猜茶肆裏，那白家的小娘子為何偏要刺你？”
“她父親白大人，在徵州做了五年的州牧，也是陛下的心腹重臣。前幾個月剛上過折子，有遷任之機，也想調到離盛京近一些的州郡來。”
“陛下原本是惜才重情的。”
“她家都以為陛下會就此應了折子，將白大人調到江陵府，讓他們五年都沒見過麵的父女，好生的見一見。可人家前腳剛上完折子，後腳陛下就下了旨。那官位又被父親頂上去了。所以她為什麽就不能刺一刺你？”
晏凝霜笑意越來越冷，“姐姐。若不是夫人死了，你可要一直順遂下去的。你一直覺得我和三妹妹故意刁難你，那你可知，沒人會對你有無緣無故的恨，我們是如此，白家小娘子也是如此，都是有因有果 ！”
晏嬌一句一句聽著，到她神情激動的時候，卻仍是平靜如常的模樣。
“二妹妹說的話，我明白了。”晏嬌忽然抬眸，沉沉地望著她。
她一雙杏眼中帶了些水氣，如天邊雲霧之中的星子，原本明媚的眸色 ，漸漸冰冷。
“我不說小時候那些事了，隻問你一句，你覺得你還是晏家的二小姐，但父親榮譽如何，都和你無關，是不是？”
她眸子裏結了層霜：“那不知二妹妹的詩詞揚名京城，二妹妹的才情被人賞識的時候，旁人是如何介紹你的。是晏大人的二女兒，還是晏凝霜？”
這話如一根刺一般，戳在晏凝霜心上。
她別過頭，沉默無言。
晏嬌也不催她，她不說話，自己就不說話，順著她沉默下去。
兩人相對，屋子裏如山雨欲來般，靜默了下去。
晏嬌今天本來沒打算和她爭的，以前她和晏凝霜，哪次不是爭得麵紅耳赤，分了一時的勝負又怎麽樣？無聊結極了。她也不想晏凝霜過於難堪。
她抿了抿唇，歎了一聲，“二妹妹可知道新邑公主一開始為什麽非要讓我難堪？我和父親在江陵府的時候，父親多次阻攔魏王荒唐的舉動，魏王他派人 ！”
“姐姐 ！”晏凝霜忽然站起來，截斷她的話，麵色也頓時變了
“父親是三品官又如何，是一品官又如何，父親是臣，終究隻是臣。”
“是啊……終究隻是臣。”晏嬌怔了怔，不知該氣該笑，看著她就忽地笑出了聲。
“二妹妹，你今天可真讓我驚喜。”晏嬌冷笑了下。
書裏的晏凝霜，原本就是朵黑蓮花。可她也不會是這般不顧晏府，不顧父親的人。是晏嬌的到來改變了太多，才將她變成今天這個模樣。
還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劇情走向改變了，所以她隱藏的想法都流露了？
她這次回府，原本還想提醒晏凝霜，離惠妃、新邑公主遠一些，現在她也懶得說了。
“我也不和你說了，你好自為之吧。”扔下這一句，晏嬌轉身就走。
晏嬌忽地想起晏凝霜和這些人為何走得近來。
還有她聽到自己提及魏王時候的反應。
她和惠妃，和新邑公主親近，倒向她們那邊，都是為了魏王？
李溯那人又愚蠢又惡毒，他在江陵府可不隻是想迫害晏旭和晏嬌，他下人手裏，還有印有西羌文字的物件 ！
那他接下來會有何動作，晏凝霜也都知道嗎？-
秦樓在晏府時隻是一個最下等的雜役小廝，再回到晏府，卻坐到了晏府前院的正堂。
彩芸好生為他沏了盞別人送給老夫人的茶，茶香嫋嫋繞繞，和著院中木葉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晏老夫人道：“實是不知岐王殿下會駕臨，臣不能相迎，真是失禮了。不知殿下來此，是為了何事？”
秦樓心裏就有些唏噓。
他以前在晏家是最下等的奴仆，死活都沒人關心。後來被大小姐差遣到公子身邊，更是沒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即便是重新進偌大的晏府，也並未有人認識他。
老夫人還給他看了上座。
秦樓惶恐地道，“老夫人言重了 ！殿下近來無事，剛好行徑樂興坊，聽說晏大人以前在盛京的時候，最喜歡收藏文墨珍玩，便忽然想到大人書房裏看看。晏大人如今不是不在京城麽，殿下便讓我來知會老夫人一聲。”
他說得含糊其辭，晏老夫人心裏已經起了疑。
若是真是看上晏旭的收藏之物，大可讓人直接下帖子。何況……
這位岐王是三月進京的，聽說是先皇後流落在宮外的遺孤……是當世大儒雲川先生把他帶入京的，還有朔州刺史一路給他保駕。
陛下一將他認下，短短幾月裏，就封了岐王。他風光無限，又是當朝太子的孿生兄弟，聖眷自不必說。
帝京裏有多少家都想巴結著這位岐王，他都自行疏遠了。怎麽好端端的，要在晏旭不在的時候，到她們晏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