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明嘲暗諷
見到晏嬌那副還是鎮定的模樣,晏凝霜頗覺丟人,一時麵色有些難看。
新邑公主見她僵硬地站著,便也朝她招手。
“霜兒,還站著做什麽?你姐姐好不容易答應嗓,你可要過來好好聽聽。”
說完又轉向晏嬌,笑意鋪滿滿臉:“晏大小姐可不許騙本宮,要是你講的這故事沒什麽意思,讓本宮不高興了,本宮可要好好罰你的。”
晏嬌樂嗬嗬地坐下,挽了挽手臂上礙事的袖子:“公主放心,我講的一定有趣。”
她完全把新邑公主的惡意忽視了過去,麵色不改,連挽袖子都動作也瀟灑得很,十分隨性。
樓外有細碎的光線打進來,落在她身上衣上,竟似水一般,在她動作間流動,散出淺淺光華,很是奪目。
眾貴女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這才看見她身上襦裙和披帛的料子,乍一看隻是淡紅上顏色,普通的綾羅,可被光一折,居然晃出蕩漾湖麵、細碎流沙、幽淡星點一般的光澤。
她隨意地坐在小杌子上,裙擺鋪陳在腳下,似一朵阿芙蓉,裙邊那繡鞋也繡樣精巧,幾許花紋勾勒,看著素得很,可又自有一股柔蘊。
京中貴女們多有攀比,從衣裳首飾鞋履,到身上配的玉佩香囊,甚至用的絲帕,也少不了比較的。
眾人看清了她通身清貴,都是時下最珍貴的服色,就頓時安靜下來,屋子裏有如寒冬過境。
隻剩了晏嬌清靈如百靈鳥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麵上不見一點難堪,真像說書似的,開了場。
她道:“我在江陵的時候,實在是閑得無聊,就愛翻一翻地方誌來找樂子。結果有一天,還真讓我見著了一件有趣的事。”
“說是在幾百年前,江陵這地方正逢戰亂,有個道人說此地是風水寶地,就把他他剛剛收服的狼妖,鎮在了江陵城西北邊,讓這狼妖好好修行悔過。”
“結果狼妖非但不聽,還在道人走之後無所顧忌起來,不僅重新露出了往日的獠牙和利爪,還生啖人血,生吃人肉,周邊百姓那是苦不堪言,一麵怨他一麵怕他,隻能向他上貢金銀珠寶。”
“那狼妖怎麽可能滿足?得了財寶之後反而更加猖狂,他是個好色成性的,非要抓女子修行,於是占了江陵西北的城隍廟,還讓周邊百姓把自家女兒也上貢到那廟裏。 ”
江陵府西北處不遠,正好是汴州——新邑公主兄長、魏王李溯所在的汴州。
在座之人還未聽出來,有小娘子笑了一陣就問,“晏家大小姐,你說的不過就是個精怪故事。那後來呢?”
新邑公主卻不同。聽到江陵西北,一時摸不清她到底是想捧魏王來討好自己,隻是猜想她也沒這個明嘲暗諷、中傷親王的膽子。
新邑公主撫掌而笑:“聽聞晏大小姐不善琴棋書畫,對文學之事所涉不精。如今看來此言不實,你可比那些文縐縐的人,說起話來有意思多了。”
明褒暗貶,實則在說她轉彎抹角呢。
晏嬌心裏清楚得很,於是笑著回:“我是學藝不精,比不上公主的。公主說的話就像極了那些文人,不聽還品不出意思來。”
不等新邑公主再開口,她繼續說道。
“這狼妖在江陵西北修煉了才一年,就學會了人的手段,廣買兵器,操練大營,嘯聚山林,養起自己的一方勢力,才過不久,百姓才發現,他還學會了變人的洗戲法,這時候看著,倒是個占山為王、百姓敢怒不敢言的藩王了。”
在座之人這才聽出她話裏有話,有人意味不明地掩唇笑了笑,有人不大自然地抵著帕子輕聲咳嗽,有人麵色微變,閉上了嘴,隻是大家不約而同地凝神靜氣,一時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晏嬌閑閑散散地放遠了目光,說得更加繪聲繪色。
“這狼妖成了狼王,也不知從哪得到支持,手下養蠱似的,養了一幫子狗奴才,放眼附近無敵手,就沒有他不敢做的。”
“從前為搶掠民女而用來掩飾的城隍廟他也不要了,他直接頒布命令,每隔一段時日,就讓每家的小娘子都排在他山洞外,任他挑選,看上了哪一個,他直接把人咬了,拖回山洞裏成親,可謂是一天一個娘子,夜夜做新郎。 ”
她話語間無比輕鬆,真像是隨口說自己看到的一個故事似的,無視了新邑公主沉黑的麵色,輕描淡寫得很。
這般狀似天真的語氣,讓在座之人都忍不住後背爬上幾點涼意來。
“江陵府不成樣子,又無人敢過來,龍王隨意一指,把街頭那落魄的窮書生抬為縣令。”
“眾人不知 ,這窮書生其實原身是一隻貓 !”
晏嬌神采奕奕,“前麵說了狼妖養了一幫點頭哈腰跟在屁股後麵的奴才,狼妖雖然人不在江陵城,可他眼紅江陵的富庶,到了三更半夜沒人瞧見的時候 ,往日裏他總是讓這些鼠輩來偷東西的。”
“自從貓來了,總喜歡在半夜逡巡抓老鼠,狼妖聚集的那些鼠輩,敢來偷東西的,都被貓叼走了。狼妖可氣死了,三天兩頭恨著這隻貓,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隻可惜他身上封印還在,出不了江陵西北,不然他可要伺機報複這隻貓嘍。”
新邑公主的麵色“刷”的一下黑得能滴出水來,聲音驟涼。
她冷笑一聲:“晏大小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晏嬌挑眉,“咦”了一聲。
“公主可是身體不適,臉色怎的這麽差?晏嬌不過是說個看來的故事,公主,故事隻是故事,我都已經挑最不血腥的這個說了,公主可不要當真。”
她笑嘻嘻地看向新邑公主:“這故事可是公主一定要我講的,公主就是不喜歡,也讓晏嬌講下去了。公主可不要怪我。”
新邑公主倏地拍開宮人服侍捏肩的手,起了身。
在座的貴女們偷偷覷著她的麵色,一個貼著一個,都抿緊了嘴,不敢出聲。
新邑公主的目光釘在晏嬌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