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看戲
“小姐，那人看著確實有些麵熟，隻不過……”
白芷是蘇後從宮中調出來，賞賜給她，在她身邊伺候的。
既然她也覺得麵熟，那便說明這不是巧合。
蘇蒨垂眸想了好一會兒，神色掙紮許久，忽然頓時豁然開朗：“他是、他是原先晉王身邊的人 ！”
終於確認了心中所想，她再直直看向車轅那邊，眸色就沉了幾許。
這少年是晉王身邊的人不假。
可她第一次見到他，卻是在東宮。
晉王向來深居簡出，平日裏連各種宮宴都不曾席，沒幾個人知道，晉王到底是什麽性子。隻以為他不問世事，淡泊名利……
雖然深居簡出，他和原先宮裏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如今的太子和魏王，卻暗中都有往來。沒人知曉他的立場，蘇蒨也隻不過是在東宮，見到太子表哥身邊跟著的這個少年，問了多嘴的宮人，才有人說，這是晉王府上的人，來供太子表哥差遣。
太子再過一年都要及冠了，卻還是遲遲不娶妃，東宮裏空落落的，連個侍妾也沒有。
整個大興為此生出的風言風語可不少，更有甚者，在暗地裏傳太子有龍陽之好，不喜女子，這才沒有一個姑娘能近了他的身，沒有一個想攀附的權貴能得了逞……
蘇蒨曾經還以為，這個不苟言笑的少年，就是晉王送給太子表哥的孌寵。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少年又不見蹤影，也不知多久沒在東宮出現了。
她還以為他又跟那神出鬼沒的晉王走了，或是蘇太後聽見了這些流言蜚語，暗地裏派了暗衛，除掉了他。
沒成想，他是離開了帝京。
他沒有殘廢，也沒有死，活生生的，手腳安穩，以這樣的風姿重新出現在京城。
如今還坐在了晏家的馬車上，護送晏嬌回京？
蘇蒨越想越匪夷所思。
她十指緊緊掐著裙邊，勉強讓自己順了順呼吸。
晏嬌知道他是什麽人麽？太子表哥知道這少年的去向嗎？他是以怎樣的身份，成了晏嬌的護衛？什麽人讓他和晏嬌走在一起的？
還是，還是……這一切，原本就是太子表兄的安排？
被這個想法激了一下，蘇蒨隻覺得如墜冰窟，渾身血液都冰冷。
太子再過一年就及冠了。
本朝從沒有一個太子，到了將近及冠的年紀，還沒冊太子妃的。
太子對這些事從不過問，甚至毫不關心。
趕在蘇太後萬壽將至的時候，聽說太子表兄捱不過太子的催促，終於鬆了口。
蘇太後這一年來，除了吃齋禮佛，便都在為這樁事憂心。
聽聞表兄日日派人去給太後請安，太後卻神情憔悴，誰也不見。
太子不願見她如此，隻能應了下來。
沒過多久，宮裏就有人放了消息——太後娘娘萬壽將至，今年要辦得隆重些，大宴各世家夫人貴女，不僅是得了永明帝一片孝心為好好慶壽，更是太後有意，一定要從這些世家教養得體的小娘子裏，擇一位太子妃出來。
蘇蒨眸子裏暗了暗，將唇咬得發白。
見她們兩邊僵持，晏嬌旁邊那千金卻露怯，先行氣弱不吭聲了，山陰晏氏的馬車裏，晏苓就鄙夷不屑地發出一聲冷哼。
她還以為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呢。
剛才一開口就是被皇後娘娘請去了，故意要在所有人麵前搬出長秋宮來擺譜。
這麽這會兒也啞聲了？
不是很狂麽，就這麽被盛京晏家的小姐噎住了？
她還真以為這是哪個大人物呢 ！ 比她還沒心沒膽。
晏苓看了一回笑話，心底又生了冷意，慢慢沉下去。
她原以為她夠得理不饒人了，沒想到盛京晏氏這姑娘，比她更刁鑽、更嬌縱，更無所顧忌。
不能再和這人纏下去了，她還是早點走為妙。
晏苓心思轉得飛快，視線和她身旁受了傷的丫鬟交織，生出一個計策來。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實施。
外頭遠遠的，又傳出一陣突兀的人聲。
這陣人聲的出現像冰霜瓦解一般，驀地就化去了城門口劍拔弩張、僵持不下的氣勢。
有十數個身穿軟甲的騎兵穿過安華門而來，整齊劃一地停在距離僵持的幾輛馬車不遠之處。
這副氣度森嚴、訓練有素的模樣，甚至不像世家裏養的府兵。
人群裏立時又激蕩起一陣騷動，有人低下頭去，竊竊私語地猜起這隊騎兵的來曆。
為首的副尉卻忽然眼前一亮，朝那邊揚起手。
一個小將得了令翻身下馬，跑到盛京晏家的馬車跟前，一膝半跪下去：“小應將軍 ！孟校尉！末將前來，聽從兩位將軍差遣 ！”
小應將軍……蘇蒨微微睜大了眼。
他姓應？
是平涼郡歿了的那個應，還是傳聞裏被送到晉王為質的那個應？
這又是誰家的兵馬，居然來這兒聽他差遣 ？
她一顆心提了起來，不敢出錯，屏了息聽前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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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外麵的動靜，裝死了好一陣子的晏嬌也忍不住，偷偷拉開了車廂門，露出一雙眼睛來。
“唐副尉 ？”她瞥了眼跪在馬車前的男人，忽然就吃驚地出了聲。
男人這會才抬起頭來，見了她，隻是恭順地維持行禮的姿勢不動。
嘴角卻隱隱笑了：“大小姐好不容易到京城來了，這一路可辛苦？”
他們這些朔州的兵將，雖和這晏家大小姐才見過幾回，可都見過慕公子對她死心塌地的模樣，又因為小姑娘實在討喜，他們也是打心眼裏喜歡這位晏家小娘子。
“不辛苦不辛苦 ！有阿離陪著我呢。”晏嬌又將車門拉開了些，衝他笑得純良無害。
男人撓了撓頭，便也笑了起來。
和剛才冷肅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山陰晏氏和蘇家馬車上的兩個千金一時都麵色黑了下來。
應照離示意唐副尉起身，才輕快地跳下車，附耳在窗邊，壓低了聲音道。
“阿姐可是累了？我先把你送回家，這些醃臢事你就別管了。”
晏嬌不服：“想支開我？我戲還沒看完呢，回府也不急於這一時，阿離你讓我再瞧一會兒，把這邊解決了我自己都要回去的。”